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誰為誰守身如玉 | 上頁 下頁
九十七


  「真的?」

  「嗯,那時候是原始積累階段,然後慢慢做大一點,開了個小的包裝公司,一步一步,做到今天,其中的艱辛,不言而喻。」

  「了不起。」

  「所以,」他淡淡地微笑,「他們知道,財富又不是你天賦的權力,沒道理就因此不可一世。」

  我點頭,同時困惑,這麼明事理的父母怎麼會教育出周明宇那樣的怪胎?

  「對了,還有我弟弟呢?」

  「……還、還行。」

  「這孩子有時候是皮一點,不過他不是壞人。」他的語氣,雖然儘量輕描淡寫,卻包含著掩不住的寵溺。

  我在心裡說,靠,那樣還不是壞人啊,再壞,估計得進局子了。

  想了想,還是說出來:「如果不說,真的看不出來你們是兄弟倆,你跟你弟弟,長的也不像,性格……好象也不一樣。」

  他頓了頓,隔了一會才開口說:

  「知道我們關係的人的確很少,我們連姓都不一樣呢。我和明宇,不是親兄弟。你看到的我母親,是我的繼母,我十歲的時候她我爸遇見她,她那時候是一個廠裡的會計,算不錯的工作,為了我爸,她辭了,一心一意幫他,既做賢內助,又做合夥人。現在的涵宇,可以說是他們兩個打下來的。」

  「你很尊敬她是嗎?」

  「是,她對我,有時候比對明宇還要好,我沒見過我親媽,所以她就是整個兒的。」

  可能我被他話語裡的感情打動,這句話不知怎麼就溜了出來:

  「可是,你還沒完全諒解你爸,對不對?」

  他不語,我有點後悔,這話好象太唐突了。

  「對不起啊。」

  「不,沒什麼,其實你說的對。我為什麼一直都不願意進涵宇,我想,是因為無論我跟他怎麼努力,試圖像以前一樣親密,在我內心深處,始終有一根刺梗在那裡。就算對它視而不見,它也不會消失。」

  我看看他俊秀的側臉,那上面卻只有光影的明滅,看不出什麼情緒。

  「真的,紀文涵,聽我一句,往事不可追,別再繼續。」

  「我當然明白。」他淡然說:「明白是明白的,努力也努力過。」

  「結果還是一樣?」

  他沒回答,我真是多此一問,如果不是一樣,我今天和他回家,是做什麼的?

  「其實有的時候,有些事情我們無可奈何,除了忘掉,什麼都做不了,你說,有什麼辦法?」忽然的,我感到深切的疲倦,說服不了他呵,能說服自己嗎?

  他靜默幾秒種,才緩緩開口:「可是,成雅,如果我對你說,我明知道這世上有美好如春江花月夜,卻偏偏只喜歡獨釣寒江雪,你說,又有什麼辦法?」

  我怔住,心中一片惘然。

  他也不再說什麼,車裡,只能聽見音響裡的樂聲如流水般漸漸填滿這突如其來的沉默。

  是啊,有什麼辦法。

  我若知道,早可以喜悅安然。

  「大哥,我如果知道,我早就拿諾貝爾和平獎了,對不對?」只能仰起臉,笑著說一說《玻璃之城》裡的臺詞。

  他也笑一笑:「成雅,謝謝你。」

  我正要說話,手機響起來。

  「喂,蕭程?……正要回家呢……嗯,是上次說的那個……沒事啊,有什麼可擔心……好,沒問題的……再見,哎,等會兒,我這兩天都沒去醫院看雲鵬師兄,他沒再發作吧?他……哦,那他公司……唉,我明白……好的,那就這樣,拜。」

  放下手機,才發現早開過我家路口幾百米遠。

  「哎!紀文涵,你開過了!」我喊一聲。

  他沒什麼反應,我轉臉看他,他雙眼正直直地看著前方,看上去在專心致志地開車,但明顯的,心思不知道飄到什麼地方。

  我嚇一跳,這樣的走神,你想害死我和你自己啊。

  伸手推他一把,他才突然醒過來似的:「什麼事?你剛說什麼?」

  「你已經開過我家路口了。」

  「哦,哦。」他開到下一個路口,轉動方向盤,轉個彎往回開。

  「你剛才怎麼了?」我問他。

  他遲疑片刻:「我不是故意聽你講電話。」

  「啊?沒事。」

  「可我有點事想問你。」

  「你說。」

  「你說的雲鵬師兄,是不是宋雲鵬?雲鵬公司的宋雲鵬。」他慢慢地說。

  我有些吃驚,他也認識他嗎?不過想想,那麼知名的人物,這也不奇怪。

  「是的。」

  「他怎麼了?」

  「……」我這才想起來,蕭程說雲鵬公司已經從各方面全面封鎖了宋雲鵬入院的消息,雖然這種事不可能封鎖太久,但能瞞一天是一天,否則對已經危機四伏的雲鵬來說,無異於更添一重人心動亂的負擔。

  可惜我沒這方面的敏感,所以一時想到,就問了出來。

  「沒怎麼,感冒了。」

  「你不信任我?」

  我有些慌亂,同時深恨自己的失言:「不是。」

  「那為什麼不告訴我實情,你的語氣,不是在關心一個感冒的人,雲鵬面臨危機我是知道的,但到底到了什麼程度,還有,他本人又受到什麼關聯?」

  「我不是不想告訴你,真的,是不能。可是我可以告訴你,這件事,大約最多兩天,瞞不住的,你等著看報紙就能知道,所以,別問我了,別讓我為難,行不行?」

  他果然沒再問下去:「好的,不好意思。」

  「沒什麼。」

  車在我家社區的門口停穩下來,我推開車門,回頭想對他說點什麼,卻實在想不到。現在我思緒混亂,頭腦昏沉,實在沒什麼金玉良言,可用來幫助他人。

  「再見。」我只能下了車,對他揚一揚手。

  他隔著車窗對我笑笑,接著便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我在原地呆立兩秒,才轉身走向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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