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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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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著點頭,我們便往前走去,只聽見"轟"一聲,一道光直沖上去,在半空炸開。 我說:"長大之後,我只覺得這無趣,這樣一聲響之後,更寂寞。" 他不說話,我也沒再開口。 在我家社區門口,他停下來:"你進去吧。" "嗯,謝謝你。" "沒關係,並不遠。" 我剛要轉身,只聽他說:"對了,我聽我父母說,蕭程對你父親提了。" 我說:"是。" "恭喜你。" 我靜靜地看著他:"我也聽說了你的事,同喜同喜。" 同喜同喜,彼此彼此。 他說:"謝謝,時間到了而已。" 我皺眉,他的語氣讓這句聽起來像是壽終正寢,新年說這樣的話,太喪氣,這樣不好。 "應該說,時機到了而已。" "時機。"他重複我的話,"時機,不對,不是時機,機緣於我,總是陌路。" 我微笑:"別開玩笑,多少人會為你這話羞愧得抬不起頭來呢……我走了!" "成雅!"他短促的叫我一聲。 "嗯?" "你是真的愛蕭程,對嗎?" 這一句其實已不必回答,但我還是回頭,讓笑容一如七年前在那黃昏的湖畔:"是,我愛他,非常愛。" 還沒進門,有人喊起來:"成雅!成雅回來了!" 我媽跑出來,臉上的神色是恨不得給我一耳光:"你這孩子跑哪去了啊?手機也不帶,大過年你想把大家急到哪兒是不是?" 我無言以對,爸爸走出來,攬住我媽,又拉住我:"好了好了,沒事就好,黃酒也買了?不錯不錯,老婆,你這女兒真厲害。" 老媽余怒未消:"都是你慣的!" 我爸笑:"好了,她都這麼大了,再說年三十的,別計較了,下次注意啊!" 我用力點頭,只覺得一線滾燙沿著臉頰滾落下來。 我媽倒吃了一驚:"怎麼了這是?受什麼委屈了?" 我哽咽著:"沒什麼,沒什麼,媽,你進去吧,我馬上就來。" 我媽還想說什麼,我爸已經把她推著轉了身:"去吧,大家都等著你的拿手菜呢!" 她走了兩步,回頭不放心地看看我:"成雅,有什麼事跟媽媽說啊!" "好,媽。" 她和我爸交換了一下目光,歎口氣走了進去,我爸轉臉看我,笑起來:"小姑娘,擦擦眼淚,跟爸爸進屋吃好吃的!" 我的眼淚嘩就流下來,擦都擦不乾淨。 "哎怎麼了,怎麼了?誰敢給我的小公主氣受了?跟爸爸說,啊!大過年的也不能輕饒嘍!"我爸奮臂出袖,做憤怒狀,我不由破涕為笑:"爸!我沒事,一點兒小破事,沒關係,待會兒就好了。" "嗯,沒事就好,不過有個人有事,你最好打電話哄一哄他。" "啊?" "蕭程啊,都快把我家電話打爆了,你再不回來我估計他該沖過來了都。" "……" "孩子啊,答應爸爸,無論如何,都別委屈自己,好嗎?"我爸摸摸我的頭髮,看著我說。 我的眼睛酸得不行了:"知道,我答應。" 番外2:暗湧 我醒來,發現自己俯在方向盤上。 眼前這個老舊的社區,它的大門,在晨曦裡看起來破落到可笑的地步,我卻只覺得親切。 這是我失去的樂園,我的童年和少年時代,都是在這裡度過。 和她一起。 沒想到真的能看見她,她出現的一瞬我以為是幻覺。只是這個幻覺還穿著一雙棉拖,傻乎乎地從社區大門裡沖出來,一直往前走到這條街的街頭。 我慢慢地開著車,跟在她後面,看她憤怒地一腳踹在人家零售商店的門上,不由笑出來。是不是人回到自己的家鄉,都容易變的率性而囂張,因為這個熟悉的環境,讓你不由自主的就放鬆下來。可為什麼這種情況對我一點作用也沒有,回到這個地方,卻只感覺到加倍的疲累。 超市里,我隔著貨架看著她,她抄著手,悠閒地晃過來晃過去,不時停下來,對琳琅的商品發發呆,嘴裡嘟嘟囔囔,像個在念咒語的迷糊小女巫;忽而又莫名其妙地對自己笑起來,嘴角俏皮地彎上去,眼波靈活地流動,向我這邊一轉,我的心立刻瘋狂地跳動起來,心驚膽戰卻又充滿期待,她卻淡然地移開目光,她壓根兒沒注意到。 心臟平靜地沉落下去,下面深不見底。她的眼裡,是不是已經完全沒有我? "你是真的愛蕭程,是不是?" 暮色蒼茫中,我看著她纖弱的背影。她回過頭,笑容仿佛穿透七年的時光,同時,穿進了我薄弱的心臟,那一道缺口上:"是的,我愛他,非常愛。" 從心底湧起的明明是悲涼,臉上卻漸漸出現一個放心的微笑,哪怕她已經轉身,決絕地離開,也沒有消失。 是的,這就該是我要的答案。 慢慢的走回超市,我的車還停在那裡。手機瘋狂地響著,是的,今天是大年夜呵,我從昨夜就出門,直到現在他們還不見我蹤影,我真是荒唐,荒唐極了。 我記起爸的話:"她和小程真的挺配,我們喝酒的時候,他們還在私下裡嘀嘀咕咕,感情倒真不錯,我看老成和老蕭是挺開心的。" 說完還看著我:"兒子,你也要加油啊!" 我勉強微笑:"爸,我都快結婚了!你還要我怎樣加油。" "你?你比他們大三歲呢,這兩個小孩估計可不會拖到你這麼晚。" 我沒再回答,只是繼續,扯動嘴角,笑一笑。轉眼看見宋予,她正凝視著我,柔美的眼裡竟有悲哀在流動,這眼光讓我無言以對。這時我媽叫她一聲,她便要跑過去。 我對她說:"你慢點!" 她回頭沖我溫柔地笑,放緩步子,走出門去。我看著她纖細的背影,這女人就像精美的瓷器,無數人欲求不得,現在在我手裡,我就該好好珍惜。這源於我從小就根深蒂固的道德觀,我想我永遠也掙脫不去,我早就認了。 可就在昨夜,我聲音嘶啞的醒來,看著窗外一片漆黑,瘋狂的恐懼和迷茫突然湧了上來,一瞬間我便不管不顧的翻身下床,連外衣都沒來得及穿,就沖出去車庫,開車門,發動,疾馳出去。在差點撞到路邊的電線杆而出了一身冷汗之後,我才逐漸有些清醒下來,又發作了,這種噬心的絕望,它是我理智到頭的一個反撲,是每種生物都無法抗拒的本能。 三年之中,我已記不得有多少個這樣的暗夜,我這樣從家裡沖出來,像餓極的瘋獸,用這樣的本能,去尋找那讓心靈得以寧靜的食物,我循她的芳香而去,卻每每只能駐足於她的門前。 S市交警支隊的記錄上,至今仍留存著我的肇事記錄,那次的經歷在我的肩頭,留下一道長約八釐米的傷疤,還讓我的執照被吊銷了一年。那次的我,躺在醫院的長椅上,看外面一點點亮起來的曙光,心裡卻一點點暗下去,我怎麼會把自己弄到這種地步。 一個星期之後再上班,沒有任何人看出異常,他們只知道我重感冒了一場,而且奇怪我很長的時間都不摸方向盤,是否會有人相信,一向冷靜到漠然的林哲,會在這樣的深夜裡,被逼到這樣沒有出路的境地。 我不知道我還可以承受多久,我只能盡力。 我終於回到家,一家人圍著桌子等我,宋予走過來:"你還好嗎?臉色這樣難看。"我只搖搖頭,從口袋裡摸出車鑰匙,遞給她:"以後,別讓我開車了,我們回去時,讓你大哥來接我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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