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食物鏈(71)_安逸

七十一

　　「很累嗎？」沈維體貼地將一個軟墊放在遂心腰際。

　　「有一點！」其實，遂心覺得身心疲憊。

　　她以為憑藉多年來的堅持，和對詠正感情的執著，已經鑄成一道保護自己的鋼鐵長牆，可以替自己抵擋風雨，即便知道詠正不會愛上自己，也不會心痛。

　　因為暗戀是最安全的感情。

　　可是，此刻她徹底明白，即便是暗戀，也有累的一天，受傷的一天。

　　一路，遂心沉默不語。

　　沈維試探問：「工作不順利？」

　　遂心搖頭。

　　「上司為難你？」

　　「也沒有！」遂心有氣無力。

　　沈維不再說話，他能看出遂心情緒低落，可是，他尊重她，她不願意說，他也不再追問。

　　他挑了很安靜的西餐廳吃飯。

　　上好的牛排搭配粉紅香檳。

　　可是遂心吃了兩口，就沒有胃口了，斜斜靠在沙發上，大口大口喝著香檳。

　　有錢真好，香檳可以當水喝！

　　遂心有些心不在焉，靈魂都隨著香檳氣泡中飛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第一次看見這個隨時都精神奕奕的女子，出現這樣落寞疲憊的神態，他心都被牽扯得疼痛起來，憐惜之情油然而生。

　　他終於忍不住：「遂心，可有心事？」

　　「工作太累！」她輕輕說。

　　他放下心，遂心不是會說謊的女子。

　　「休假好了，調整一下狀態！」

　　「我們那種工作，怎麼可能請得到假？」遂心訕笑：「非24小時待命不可！」

　　「存心要請，還是能夠請到的，不過是你不捨得放下手頭工作而已！」沈維笑起來。

　　「是啊！」遂心長歎一聲：「為了幾天休閒時光，丟了工作，可划不來啊！」

　　誰是天生勞碌命？不外是沒有依靠，只得憑一雙手，不停做下去。直到有一天，有人肯搭把手，幫幫忙，還不能都指望他。

　　「原來你是女強人？」沈維笑意更濃。

　　「不！」大抵酒勁上來了，遂心覺得整個人無比鬆弛，朦朧燭光中，連戒備都放低了。

　　許是有了幾分酒意，遂心聽見自己這樣說：「我不過是名孤女，除了這份牛工，統共沒有別的依靠！」

　　沈維心一下揪緊，這樣陽光健康的女孩，竟是名孤女：「你不是有姐姐嗎？

　　「姐姐也是別人的妻子同母親，身兼數職，我又怎麼忍心再做她的負擔？」遂心歎口氣。

　　不知為何，一向不拘小節的她，今日頗愛歎氣。

　　長一聲、短一聲、也許便歎完一生！

　　「父母車禍去世那年，我剛上高中。從此，我便懂得工作的重要性。一個要能養活自己，否則無法生存。少女時代，姐姐已經為我付出良多，一向心高氣傲的姐姐，每晚到酒吧表演，賺取微薄薪水。而我早早便開始邊讀書邊打工，替人當家教、臨時導遊、上門推銷、抄寫資料……從來沒有休過假。一件白襯衫，穿到起了毛邊還捨不得扔掉……大抵那個時候便有了白襯衣情結，總想，要是有了錢，一定買整整一衣櫃白襯衫，天天都穿新的。」遂心笑起來，大眼睛裡蓄滿眼淚：「是不是很象暴發戶？」

　　燭光下，淚光一閃一閃，似兩顆孤單的星星，清冷明亮。

　　沈維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自小含著金鑰匙出生，衣食無憂，上最好的學校，繼承家族產業，大學畢業的禮物是一輛寶馬跑車。

　　遂心喝一大口酒，接著說：「以前，有父母照顧，簡直不知道人間疾苦。忽然沒了依靠，彷徨無依，真似惡夢一般。我還記得，高二那年，學校彙報演出，我全身上下衣服鞋子，全都由姐姐拉下面子，自她同學妹妹處借來的。我們沒有多餘的錢添置衣服，姐姐穿舊衣服，我穿姐姐剩下的。那件白襯衣不光起了毛邊，還小了，勒住正在發育的胸部，生生得痛。」遂心吸口氣，眼淚滾落自酒杯中。

　　她自覺有些失態，用力揩掉眼淚——幸虧不化妝，不然鐵定成熊貓，更加狼狽！

　　沈維聽得心中一陣酸色，這樣孤苦困窘的少女時代，絲毫沒有對她造成任何負面影響，那樣積極陽光、努力上進、事事為他人作想，不改純善本色。

　　沈維更加敬佩遂心。

　　要過一下，他才能說話：「若你願意，我的肩膀可以借給你依靠！

　　遂心一下清醒過來，瞪圓眼睛看著沈維。

　　「我的意思是，給個機會給我，讓我照顧你的下半生！」沈維鄭重地看著遂心。

　　遂心不語，也看著沈維。

　　這是她第一次認真打量眼前的這個男人，她並不覺得這張臉有多英俊，但他渾身上下有種從容不迫的氣度。

　　錢確實能給人底氣。

　　遂心望著他，是這個人嗎？

　　是這個人會餘生都與自己度過嗎？

　　遂心清楚地知道，這個人由始至終沒有讓自己心動。

　　可是，她不想再孤單下去，她怕餘生都只得一隻老貓陪伴。她明白，自己只得這最後幾年好年華了，錯過了，彼時，一定不會再有人願意這樣不計成本地待自己了。

　　她決定給自己機會，嘗試瞭解他，也許有一日，自己可以擺脫詠正的陰影，愛上他，也不是無可能的。

　　沈維看著遂心的大眼睛，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手拽成拳頭，已經全是汗水。

　　他做好準備，若遂心不同意，他也決不放棄。

　　可是，他聽見遂心說：「那你要對我好！不能欺負我！」

　　沈維一顆老心差點兀自從嘴裡跳出來，刹那間，他只覺得眼前一片水霧。

　　可是，他還是聽見自己鎮定地對遂心說：「以後，只有你欺負，決無我欺負你的時候！

　　沈維的表情一下松下來，眼中蒙上一層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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