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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種土獸醫劁豬,我是用高科技,將公仔豬的後腿一提,給睾丸注射一點藥水,就好了。只是母的要複雜一點,但我的手藝高,我捏捏就能捏到仔豬的卵巢,用一個帶鉤的小刀插進去一鉤,卵巢就勾出來了。」

  許慧覺得他是故意往輕鬆了說,是在故意哄她。她說:「我也不是三歲的孩子,人家都是把輸卵管割斷,你卻說要把卵巢割掉,你哄人也不考慮一下,你真把我當成了傻子。」

  宋義仁笑著說:「這你就搞錯了,這和人做絕育手術不同,絕育手術是不讓生育,做了手術女人還是女人,而劁豬不同,要把雌性和雄性都變成中性,所以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許慧第一次聽丈夫說這些,她還是不明白,為什麼非要這樣做。宋義仁說:「如果不劁,豬還是公豬和母豬,除了肉不好吃外,豬還週期性發情,不好飼養,影響增膘。劁了,豬就六根清淨,萬念俱無,只一心一意長肉了。」

  這回許慧懂了,看來人就是聰明。她撒了嬌說:「我又覺得你好慘無人道的,做豬真是可憐,聽著都難受,難怪人家說幹你們這行的死了都不能進祖墳。」

  宋義仁仍笑了說:「你說錯了,是幹你們戲子這行的死了才不能進祖墳。」

  許慧一下變了臉,她帶了哭聲說:「我就知道你嫌我是戲子,你一直很在乎這一點,今天終於說出來了。」

  一句玩笑,沒想到許慧當了真。許慧年輕,又是唱戲出身,因此常在他身上撒撒嬌,他雖然覺得彆扭,但還得盡力迎合,要不然她就會覺得毫無情趣,有不是同代人的感覺。宋義仁急忙將她攬到懷裡哄了說:「咱們不是在開玩笑嗎,如果哪天我們沒心思再開玩笑,那麼我們就老了。管它死後能不能入祖墳,只要活著時我們能入一個屋就行。」

  許慧抬起頭輕聲說:「你這麼辛苦我心裡也難受,說心裡話,你是不是感到我對你有壓力,覺得不努力就對不起我,所以才這麼辛苦賣命。」

  宋義仁看著許慧笑,然後說:「女人就是家,有了女人就有了家庭的擔子,我覺得男人就是為女人生的,女人也是為男人生的,為了愛,都可以捨棄自己的生命,說實話,只要看著你高興,我就很幸福,死了也沒一點遺憾。」

  許慧抱緊他的腰,將頭埋到他的胸前,上上下下地蹭一陣,許慧抬了頭說:「今天這麼熱的天,我不讓你去,我找飄飄的老子去,他生了女兒他就不管了,沒這麼便宜,他得給我個說法。」

  她的前夫以前也在劇團,是個拉二胡的,劇團解散後,除了在茶館拉二胡招徠客人外,晚上還輔導幾個孩子學二胡。宋義仁說:「我一個教授都這樣,他一個拉二胡的能有什麼辦法,你去了不是白生一肚子氣。」

  許慧默默地給宋義仁裝一瓶水,要他帶了喝,並吩咐早點回來。宋義仁說:「活兒比較多,我要帶研究生去,中午不回來。」

  按系裡的規定,不管有課沒課,每天都要到系辦公室簽一次到,時間長了,教師們也不再把這當回事,有時不去簽,過後把欠下的都補上。宋義仁已經幾天沒簽了,去簽時,系副主任李紅裕坐在那裡。宋義仁簽了正要走,李紅裕說:「宋老師,你前幾天是不是不在學校。」

  教學和科研是大學教師的兩大任務。宋義仁說他出去搞科研去了。李紅裕說:「不管去幹什麼,都應該和系裡打個招呼,你是老教師了,應該懂得這些道理。」

  李紅裕還不到四十歲,說起來算宋義仁的學生。想不到李紅裕會這樣不客氣。宋義仁一時有點接受不了,但他還是平和了語氣說:「簽到也是個形式,我當時走的急,我也不知到哪裡去找你,所以就沒打招呼。」

  李紅裕說:「簽到不是為了卡哪個人,是為了掌握大家哪裡去了,有了事也好找。有所大學不簽到,結果一個教師死在家裡十幾天沒人知道,屍體臭了才被人發現。」

  宋義仁氣紅了臉。看李紅裕的臉色,好像今天故意要找麻煩。宋義仁高聲說:「我該上的課一節不少都上了,外出不打招呼的也不是我一個人,再說你又天天不坐在辦公室,我到哪裡去找你,我死了臭了和你有什麼關係。」

  李紅裕負責系裡的行政工作,簽到的事當然歸他管,宋義仁如此看不起人,李紅裕也有些惱火,他也高聲說:「怎麼沒關係,學校讓我當這個副主任,我就要負起這個責任,我不管是誰,不管你有沒有名氣,都要一視同仁,該怎麼管就得怎麼管,不然我怎麼幹工作。」

  你雖然是領導,但我畢竟是你的老師,怎麼就不給半點面子,並且一句都不饒,這種局面不能繼續下去。宋義仁很威嚴地指了李紅裕大聲說:「你年紀不大,學得一副官僚架勢,你以為你是多大的官,市長省長我都見過,他們見了我還要客氣地叫我宋教授,你又算個什麼;你搞清楚,現在不是文化大革命,我也不是臭老九,你也不是造反派,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李紅裕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辦公室的人趕忙過來勸宋義仁,然後將他勸出辦公室。

  回到實驗室,宋義仁氣憤難平,他清楚地記得,有次做實驗李紅裕不按操作規程操作,引起劇烈化學反應,炸碎了玻璃容器,還險些傷了同學。這套玻璃容器及連通管價值上百元,當時教師的工資一般只有幾十元,但他並沒讓他賠,只讓他寫了個檢查。想不到今天他竟如此嘴臉。

  嗓子都氣疼了。宋義仁坐了掏出水杯,喝幾口,又覺得吵這一架一點不值得,根本就不應該和他計較。他覺得現在自己到處去掙錢,別人肯定眼紅有看法,今天的事也是沖著這一點來的。如果有辦法,誰又願意這樣瘋狗似的到處亂跑呢?宋義仁歎口氣,他想,以後也得謹慎一點,自己也有錯,再不能這樣鋒芒畢露了。

  講好了劁豬的事不能耽誤。宋義仁看看表,時間不早了,他的三個研究生也都到了。宋義仁讓研究生檢查一下器具,然後起身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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