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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重生完了,霍利才意識到,大錯已然釀成。或許男人就是如此,總是先做錯,然後才意識到錯。可讓他感覺棘手的是,這女人更加不捨得他,每日不僅電話、短信不斷,還在他公司附近租了房子,每天煲湯、做飯,賢慧得像個小媳婦。

  老婆永遠是這世界上鼻子最靈敏的動物。霍利的變化自然逃不過苗若婷的眼睛,再怎麼說也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她知道男人善變的永遠是心,女人善變的僅僅是臉,女人變臉就像六月變天,有晴有陰並不可怕,反正總有晴朗的那天,但男人變心是件很可怕的事,心若飛了,就像人還在,那也只是一堆空骨架。要一副空皮囊在身邊相伴,無異于將自己安枕於墳墓。只有肉體沒有靈魂的身體,對於情人或許尚能接受,對於妻子卻是一種恥辱。

  苗若婷回到家裡,面對著空蕩蕩的屋子,就覺得一切都毫無生機。她隨手為自己下的面坨成在一起,分不開了,讓她覺得有些乏味,索性不吃了。洗漱之後躺在床上,她卻怎麼也睡不著。怎麼辦?她在心裡默默地問自己,如果霍利真的跟大哥一樣,出了軌,自己是否會跟大嫂一樣忍氣吞聲?雖然自己跟大嫂的情況完全不同,有工作,有一定的社交圈子,但對於婚姻,這些對女人來說又算什麼呢?哪個女人期望的不是婚姻的天長地久?哪個女人想要的不是一份安穩的生活?就算自己再倔強再有個性,畢竟是婚姻中人,說離真的那麼容易嗎?

  她越想越亂,索性將面倒進馬桶,面被水流卷下去的那刻,苗若婷突然在腦海中湧出一個念頭:為什麼不弄清楚?為什麼不問清楚?就算背叛,也絕對不允許對方把自己當瞎子當聾子。這樣一想,她也不顧夜深人靜,披了衣服就沖出門外去。

  苗若婷出了門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不分左右,她不知道霍利人在哪裡,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只好一個人在街上晃蕩著,徘徊著。秋風乍起時,她渾身冷到顫抖,可她卻覺得心裡有一股火,不停地往外躥,生怕一個捂不住,火苗便會將整條街道燃燒成灰燼。她氣,氣霍家兄弟如此不爭氣,大的不像大的,小的不像小的,個個沾花惹草;她恨,恨一向自恃清高的自己挑來選去,怎就落得這麼一個丈夫;她還有些迷惘,無論怎樣,婚姻不是戀愛,大不了一拍兩散,拍拍屁股轉身走掉,歸還你的碧海,成全我的藍天。

  女人賭愛情賭婚姻,其實就是在下賭一個男人。輸贏成敗,靠智慧,也靠運氣。苗若婷始終不肯承認自己已然失敗,她甚至跟許慕芸一樣,很傻很天真的認為,只要不捉姦在床,對方只要回家,或許一切還有轉機。可真是這樣嗎?她轉念一想,兀自笑了,笑著笑著,眼睛就溢滿了晶瑩。

  為什麼所有背叛的版本中,只要是男人出了軌,先妥協的總是女人?所謂的婚內犧牲,是讓我們犧牲自己的小個性換得幸福,而不是犧牲自己的尊嚴換得恥辱。尊嚴告訴我們,可以犧牲,但絕對不出醜。如果一切當真發生,自己會妥協嗎?這個問題湧上苗若婷的心頭時,她冷冷地笑。這個孤單行走在暗夜裡寂寥的女人,顯得如此無奈。她覺得,婚姻就像一台生活必備的冰箱,本意是想保鮮愛情,結果卻把它放涼了。愛情一涼,心也冷了,想要繼續,怕難。

  苗若婷伸手撫一下自己的雙臂,依然纖細,再撫一把自己的臉蛋,還是那麼光滑,青春的尾巴還不曾溜走,且沒有孩子拖累,這樣的女人如果離了婚,會不會依然有市場?苗若婷哭笑不得地趕緊搖頭。想什麼呢?自己一天之內竟然有了這麼多次離婚的念頭。可不想行嗎?遠遊的男人還沒回來,不知此時在哪個溫柔鄉里流浪,不知在他樂不思蜀的時候,是否想過彼此間一起經歷的那些過往?

  一個男人再沒有良心,總還是有記憶的吧?如果連甘苦與共的記憶都忘掉了,女人是不是應該立即丟掉他呢?

  起風了。苗若婷心頭依然沸騰著,暴躁的熱。

  苗若婷突然轉了方向,她想回家等待霍利。今夜,她一定要將問題弄明白。她剛走出沒幾步,便聽到身後有一對男女的叫嚷聲,女人是一腔東北口音,帶著哭泣,很委屈的樣子在追問著:「我為什麼不能去你家?你不希望我見見你父母嗎?你不想我們兩個早點結婚嗎?」

  男人急切地把女人往後拉扯,「小昔,你現在不能去我家,我父母還不知道我們之間的事,就算要讓他們知道,也得等到天亮吧?是不是?你聽話,回去睡覺,我明天再去看你,好不好?」

  「不好!」女聲突然尖銳起來,「我們都要結婚了,就算我住到你家去,那又怎麼樣?」

  男人的聲音由遠及近,「小昔,別胡鬧了,這人深夜靜的,讓樓上的鄰居聽到多不好,你今天真是太任性了,你不該偷偷跟蹤我到這裡來,你再這樣鬧下去,我可真生氣了。」

  「你生氣?那我豈不更委屈!我為了你,別說家人,連工作都不要了,千里迢迢跑到這個小城市來。你說,我容易嗎?來了這麼久,你竟然連你的家門都不讓我進!我不就是想盡一下兒媳婦的孝道嗎?我的一番好心你竟然不理解,還這樣冤枉人,有你這樣的男人嗎?嗚嗚……」

  女人的哭聲很悠長,她的話一字不落地讓馬路對面的苗若婷聽了個清清楚楚。而男人的聲音,苗若婷就算閉上眼睛,不,就算瞎掉眼睛,她也能聽出來。這男人不是霍利,還會是誰?突然記起前兩天在商場遭遇小三來襲的大嫂許慕芸,當初許慕芸二話不說撲上去痛打小三兒時,她在心裡還恥笑過對方魯莽,不理智。如今這一切真真切切地發生在自己身上,她突然也有了打人的衝動!苗若婷三步並做兩步,穿過馬路。

  苗若婷冷著一張臉,仿佛從天而降一般出現在霍利與那個女人的面前。

  三人相見,宛如三個劍客,人人心中一把劍,所不同的是,苗若婷想殺的是兩個人,而霍利想殺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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