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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他搖搖頭:「沒有了。第二個——說了些——過激的話,我——後來就——很注意了。」

  這簡直象傳說中的割瘤子一樣,本來只看見一個,結果一挖,竟然挖出三個!聽說做醫生的遇到這樣的情況,都是趕緊關上刀口,因為知道是挖不盡的了。她也不敢再問了,恐怕越問越多。她含著淚,說不出話來,只覺得手腳發涼。

  他把她拉到懷裡:「艾米,別這樣,你——,別生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

  「這不公平!不公平!」艾米哭泣著,「你是我的第一個,為什麼我不是——你的——第一個——?」

  「I'M SORRY,BABY, I'M SORRY,」他摟緊她,喃喃地說,「I'M SORRY……」

  她第一次看見他象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失去了往日侃侃而談的雄風,只是心虛地望著她,她覺得他好像很可憐一樣,但她心裡的氣憤仍然難以平息。她止住了眼淚,嘟囔著:「我要扯平——」

  他看了她一會,問:「HOW?」

  「我不知道,也許我也去——找個男人,找——三個——」

  他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如果我去——愛別人,去跟別的人——那個,你——嫉妒嗎?」

  他不啃聲。

  她又追問:「你嫉妒嗎?你心裡難過不難過?」

  他不說話,她拉著他的手,搖晃著:「你說話,你說話,你說話呀!」

  他被她搖晃了一陣才說:「怎麼會不難過呢?但是——如果你只有這樣才覺得——扯平了,那我——也沒辦法。」

  (41)

  艾米很後悔在Allan出來後的第二天,就跟他鬧了這麼一出。早就想好不去追問過去的事的,象媽媽說的那樣,如果你能跟他一刀兩斷,就一刀兩斷;如果不能,就乾脆別去刨根問底,不然,徒然惹自己煩惱,也惹他煩惱。

  她自己也覺得這事簡直到了荒唐滑稽的地步,不由得想起一個故事裡的情節,好像是一個愛爾蘭作家寫的:一個地下組織的人被捕了,敵人追問他的頭目躲在哪裡,他被拷問了很久,就胡亂撒了個謊,說頭目躲在一個公墓裡。敵人信以為真,撲到那個公墓,結果剛巧那個頭目那天就躲在那裡,於是手到擒來……

  她覺得自己這次就很像那個倒楣蛋,本來是信口開河亂問的,哪知歪打正著,查到了自己最不想查到的「過去」。

  現在一下追問出三個「過去」來了,難道真的去找三個男人,「扯平」一下?她還想不出誰值得她去「找」,誰又能「扯」得平。小昆?肯定有過更多的女人,而且他在車裡「另想辦法」的鏡頭令她覺得十分噁心。

  艾米從前是不相信「性」「愛」分家論的,她認為一個人如果不愛另一個人,是無論如何不會跟他/她發生那種關係的。但現在她很希望Allan在跟那些女的做那事的時候,是「性」「愛」分家的。

  她在心裡替他辯護說,他大學畢業的時候才二十歲,所以那些事都發生在他二十歲之前。一個二十歲不到的男生,被一群愛慕他的女生圍著,又都是年齡比他大的「姐姐」,他又很怕傷她們的心,如果有人投懷送抱,那還能有什麼別的結果嗎?如此說來,應該感謝那個「說了些過激的話」的女孩,一定是那個女孩說了些要死要活的話,嚇得他不敢再有一夜情了。

  他跟那個童欣的一段,可以說是因為童欣騙了他,說她得了癌症,他只是因為同情她。也許後來他自己也認識到同情不是愛情,所以他要分手,但童欣又用吃安眠藥來嚇他,所以才會保持半年之久。

  可是他為什麼不肯說他那都不是因為愛情呢?如果他說那都不是愛情,她就原諒他了。但一問到他愛不愛她們,他就支吾其詞,不肯說話,使她恨之入骨。

  以前她經常指控他,審問他,其實只是想被他說服,被他駁倒。他能為他自己平反昭雪,她心裡比他還高興。有些道理,她不是不知道,但她不確信,要反著說出來,再被他駁倒,被他說服,那才真正相信了。但現在他的雄辯之風好像不那麼強勁了,他好像很容易就認罪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收審站關了近兩個月的緣故。

  她想起他剛才那樣向她陪禮道歉,一點都不象那個侃愛情可以把她侃暈的愛情專家了,跟其他男人其實沒有什麼不同,都是害怕女朋友吃醋發脾氣的。她想他今後肯定不會再碰其他女人了,前邊幾個人已經用「過激的話」和吞食安眠藥把他整服了,整怕了。她真不知道是應該恨那幾個女孩還是應該感謝她們。

  她想了這麼一通,覺得心情好了一些,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我們接著看信吧。」

  「不生氣了?」

  「生氣有什麼用?」她怨恨地瞪他一眼,「又不能把你槍斃掉。其實你剛才說一聲『我那時怎麼知道世界上有個艾米呢』,我早就不生氣了。」

  他如釋重負地笑了一下,說:「正準備說的——,被你嚇糊塗了。」

  她覺得他現在的樣子比她爸爸挨她媽媽訓的時候還窩囊,忍不住笑起來:「你別把自己說得那麼可憐,好像你很怕我一樣。」

  他好像緩過氣來,有心思說笑兩句了:「你要是看到你自己的樣子也會嚇糊塗的,臉色鐵青,嘴唇發白,我差點就要掐你的人中了。」

  「那還不如搞個人工呼吸。」她說完,就湊上去跟他狠狠地「人工呼吸」一下。

  兩人看了一會信,Allan突然說:「你看看這個!」他把手裡的一封信遞給他,又急忙到信堆裡翻檢起來。

  艾米看看手中的信,是一個叫「宮平」的人寫的,紅墨水,字很大,看上去紅通通一片。她讀了一下那封信,愣住了。那是一封威脅信,大意是說「成鋼,我知道你有個『小婊子』,如果你不把她甩了,我就叫她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兩個人翻檢了一通,一共找到四封「宮平」的信。艾米把另外幾封都拿來看了一下,字句大同小異,都是這一個主題。

  兩個人有很長時間沒說話,都盯著那幾封信看。最後,Allan說:「也許我不應該住在這裡,我還是搬出去吧,我可以住在寢室裡,或者——」

  艾米立即抗議:「這肯定是誰在惡作劇,就是想把我們拆散,我不讓你搬出去。你住這裡,還可以保護我——」她分析說,「這幾封信,寄出很久了,如果真有這心,我早不在人世了。我敢說,這是個惡作劇。」

  「但可能只是因為以前不知道你究竟是誰,現在我住這裡,很快就會傳開。你——還要去上學,這——叫人怎麼放心。我們——報警吧。」

  「公安局能幹什麼?又隨便抓幾個人進去?」艾米把幾封信又看了一遍,特別看了一下郵戳,是從本市四個不同的地方寄出的,但都是Allan被抓進去之後的那個星期一寄的,「這都快兩個月了,這麼久了,寫信的可能早忘記了自己的惡作劇了。」她見他還是很擔心的樣子,說,「我們再等幾天,如果又有這樣的信,我們就報警,不然的話,就是沒事了。」

  Allan又把那幾封信看了一遍,皺著眉頭說:「誰會搞這種惡作劇呢?寫信的人好像對我的情況很熟悉——」

  「是不是你的哪個同學寫的?研二棟的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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