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人(65)_孟宇

六十五

　　車開到了新蘭桂坊娛樂城停車場，艾和平說："蒙田，今天新蘭桂坊就是你的刑場。你過去是這兒的常客，今天好好蒸一蒸洗一洗，瀟灑一下，重溫舊夢。完事了，我在金融大廈開了個套房，準備和你徹夜長談。"艾和平指著張守義說："這地方我是不方便進的，這個兄弟代表我陪你，單得由你買啊，公安局經費緊張，請不起客的。還有，你無論怎麼玩都可以，我的兄弟不能玩真的，要是走了火，我拿你是問。我到金融大廈等你。"

　　眼前這座華麗的宮殿，勾起了蒙田遙遠而又荒唐、溫馨而又刺激的記憶碎片。內心一根脆弱的神經被倏然觸動，竟然鼻子一酸，就有洞中方數日，世上已千年的滄桑感覺。蒙田胸中波瀾起伏五味雜陳，自由是多麼可貴啊！心裡這樣想，嘴上卻沒認輸說：

　　"呵呵，那我的待遇，比當年地下党可強多了。"說完，頭一昂在張守義陪同下徑直接進了桑拿部。

　　艾和平則去了金融大廈。

　　國際金融大廈套房。

　　晚上12點多，蒙田才回到艾和平預定的套房。這是他失去自由幾個月之後，第一次這麼放鬆，一進房門，蒙田不顧禮儀，咕咚就趴在了柔軟的大床上。看得出，蒙田疲憊得渾身都癱軟了。事後張守義說，他一次要了三個小姐陪侍，似乎要瘋狂地把失去的損失奪回來。

　　"蒙田，有何感受？"艾和平知道有個成語形容此時的蒙田最恰當：筋疲力盡。

　　"黑暗中走來的人，才知道陽光燦爛；受過奴役的人，才懂得自由的可貴。"蒙田嘴巴被被子遮住，發音不清，但思路清晰。這是西藏翻身農奴說的話。

　　"怎麼，不要民主了？"艾和平故意問。

　　"人權、自由、民主是我畢生的追求。不過，關在你這這幾個月，我也反復思考,或許你的話是對的，中國民主是30年以後的事，眼下重要的是要發展經濟。臺灣、韓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獨裁統治下，國家資源更便於集中配置，有可能快速推動經濟起飛。經濟起飛過程中創造大量財富，形成龐大的中產階級。有了數量龐大的中產階級，人權、自由、民主才成為有皮之毛，有源之水。"

　　蒙田心裡想：我又不是職業革命家，你們是掌握著國家機器的石頭我不過是雞卵。以卵擊石，犧牲蒙田一個，又能喚醒幾個人？與其臨淵羡魚，不如退而結網。做一個企業領袖，集合天下精英，倒是可以幹一番大事業，造就一批中產階級。

　　"你的認識更現實了。"艾和平和眼前這個男人真有點惺惺相惜。他承認南海改革開放，需要這種具有企業領袖氣質能夠呼風喚雨的精英。把這種人關到監獄裡，是南海省的損失，太可惜了。

　　"發展還是民主？這的確是一個問題。迅速積累財富，培養一個富裕的中產階級應該是當代中國最現實的選擇。"蒙田雖然痛苦，但他必須接受現實。一個人的力量太渺小了，猶如大漠中的一粒沙，滄海中的一滴水。中國民主的時代還沒有到來。

　　"說得好。"艾和平有意誘導說："推動產業發展、培養中產階級，多麼誘人而又現實的目標。可是你想過嗎？實踐這些目標都需要一個共同的基本條件。"

　　"什麼條件？"

　　"自由。"

　　聞聽此言，蒙田神色黯然，勾下頭沒有說話。房間一時靜下來。大約隔壁房間有房事，傳來女子嘹亮激昂的浪叫聲。

　　"你這案子，你估計會判幾年？"沉默一會兒，艾和平問。

　　"5年。在你們制度下，我的律師研究過了。"蒙田有氣無力地說。

　　"恐怕還得有個前提的吧。"艾和平進一步說："在南海審判。要是交出去，恐怕就不只五年了吧。"

　　"你不是要把我交出去，才給我送行的吧？"蒙田忽然就有了不祥的預感，目光中閃動著惶恐和不安。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