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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不認識,不認識,是剛才在你們的辦公室裡等你的時候,已經見過面了。」張恒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還圓了場。

  張恒沒有因為秦南的到來而一改馬上就要告辭的初衷,汪洋和秦南一同把他送到了樓下。

  汪洋又一個人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天色已晚,他還沒有回家的意思,童小舒打來電話,想知道汪洋幾點能回去。童小舒的情緒稍微好了一些,那是她作為一個知識份子,憑藉著自身的素質,對自己的情緒不斷做著修正與調整的必然結果。她想到她自己僅僅是處在對孩子離去的悲痛與思念的世界裡,而汪洋除此之外,還承受著比她多得多的工作壓力,甚至還要承受關於孩子的身世之謎的情感方面的痛苦的折磨。於是她才打了這個電話,希望他能早點兒回去,希望自己能為他做點兒什麼好吃的,以緩解精神的緊張。汪洋告訴童小舒還有些事情沒有辦完,還得等一會兒才能回家。

  汪洋掛斷電話後,沒有人再來打擾他,他的腦子裡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總覺得早晨在印刷廠見到的那個女人是他記憶中的一個人,可就是想不起來是在何時何地何種場合與她有過邂逅,他想到應該去問問別人,那個女人究竟是誰?可又怎麼去問呢?

  此時,他徘徊於辦公室那有限的空間裡,不時地想到那個多少年前在知青農場時的一個女孩兒:

  汪洋是那個年代最後一批下鄉的知青,也是最後一批回城的知青。那還是在農村沒有回城的時候,他多年的胃病發作了,讓他疼痛難忍。開始,他還是像往常一樣吃些胃舒平頂一頂就算了事,可那天,當他吃過了幾次藥還都不見好轉的情況下,不得不去醫院就醫。那是一所離他所在的青年農場足有10多公里遠的鎮衛生院。路上漆黑一片,他被青年農場的戰友們安頓在一輛他當時所在的小隊的唯一一輛兩個輪子的手推車上,往鎮醫院裡趕去。不知道折騰了多久,才趕到衛生院。到了那裡,醫生們正想給他做鋇餐透視的時候,他就大口大口地嘔吐起來,他吐出來的全都是血,而且鮮紅鮮紅。不可能做什麼鋇餐透視了,只有馬上手術,醫生們根據經驗斷定,汪洋得的是胃潰瘍,之所以大口大口地吐血,那完全可能是因為胃已經穿孔,所以才導致吐血不止。

  手術需要血,在十分簡陋的鎮衛生院裡,上哪去籌備血漿呢?這時,一個和大家一同護送汪洋去醫院的女知青把自己的袖子挽了起來,伸出那顯然已經和她的手與臉被陽光曬的黝黑的膚色形成了極大反差的胳膊,說道:「來輸我的血。」

  汪洋後來才知道,還正是那個女孩兒的血流進了他的身體,因為在那幾個來人中,只有她的血是A型血。汪洋的生命在瀕臨垂危的那一刻,得到了最及時的救治,他活了過來。他對她是充滿感激的。汪洋手術後一直住在衛生院裡,並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他只知道那個女知青並不是和他生活在一個知青小隊。一個多月後,汪洋出院了,他沒有直接回青年農場,而是回到了城裡的家中。他在家休養了三個多月,才又重新回到青年農場,汪洋跑了很遠的路,找到了那個女孩兒所在的知青小隊,那個給他輸過血的女孩兒已經離開了青年農場,別人告訴汪洋,她不再回來了。那時,他才知道大家都管她叫小婷,他也不便於多問,唯恐給那個女知青名譽上帶來什麼麻煩。而在那以後,汪洋幾乎從來就沒有忘記過那個女孩兒。儘管他根本就沒曾和她再有過單獨的接觸。20幾年過去了,汪洋徜徉在這座幾百萬人口的城市裡,就從來沒曾再見到過那個女知青。

  這一刻,汪洋想到了她,並不是因為他已經斷定今天見到的這個女人就是當年他在疾病的折磨之中,朦朦朧朧見過了一面的那個女孩兒。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就讓汪洋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這些陳年往事。對此,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晚上回到家時,童小舒最先告訴汪洋,她拿著汪洋做完親子鑒定的結論,也去了市公安局做過DNA親子鑒定,結論同樣是明確的,她和汪小凡之間,同樣不存在親子關係。

  童小舒說完這件事的時候,又一次放聲大哭……

  這一刻,汪洋更加明白了,和他們生死相依了這麼多年的孩子,居然與他們倆人根本就沒有血緣關係。還是這一刻,汪洋抱住了童小舒,潸然淚下,他自己都說不清楚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儘管他沒有公開地直截了當地指責過童小舒是否有過別樣情感,可就在他知道汪小凡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一刹那,他的心裡畢竟產生過那樣的想法。而此時,儘管他已基本明確了他們精心撫養與呵護了多年的孩子並不是他們的親骨肉,這件事讓他難以從感情上接受,可在他的潛意識中,還是想讓童小舒感覺得到,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還她以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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