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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Chapter 33

  童仕昭聽完前因後果,知道紫末並沒有出軌行逕,一切都是兒子心甘情願,更是氣道:「為了朋友的遺腹子,你就搭上自己的終生幸福?」

  「不完全是,我對紫末是有感情的。」

  那時的他也並非衝動,而是思考得十分清楚,即使那個人不是紫末,即使不是他愛的女人,他依然會娶她,只為了准揚,為了他們將近十年的情誼,也為了那個無所依恃的孩子。反正他一直是個沒什麼要求的人,遇到江紫末之前,他也覺得與哪個女人交往都沒差別。

  況且,他不若准揚,一生之中只有愛情一味。他注重的情感有很多種,親情,友情,愛情,哪一種都可以使他傾其所有地付出。

  「那她對你呢?你做出這麼大的犧牲,這七年我怎麼沒見她回報你。」

  「我沒要她的回報,」自輝站起身,倚著桌邊而站。「我和紫末之間,不是外人所看到的那樣簡單。你們之所以苛責她,只是因為沒有看到我犯的錯誤而已。」

  他瞥了眼母親,留意到她的情緒非但不像先前那樣激動,反倒是異常的沉默。

  「仕昭,」沉默了許久的林艾馨忽然開口了,把臉轉向丈夫,「到此為止吧,至少今天不要再繼續談下去了,我頭痛得很。」

  「那就不談了,」童仕昭扶著林艾馨起身說,「反正也沒什麼好談的,這事兒只有一個結果,自輝,你儘快把離婚手續辦了,那母子倆打哪兒來的,回哪兒去。以你的年紀和條件,我也不擔心你再娶不到好女人。」

  自輝猛然抬頭,不敢相信父親會輕描淡寫地要求他離婚,要求他趕走妻兒。

  童仕昭走近目光呆滯的兒子,咳了一聲,喚回他的神智後才說:「沒有人能原諒這樣的欺騙,你是我唯一的兒子,除了原諒,我別無選擇,但我憑什麼要原諒江紫末?」他說時簡直帶著些咬牙切齒的痛恨,「如果你說不出口,我會親自去說。明早起床,不要讓我再看到那對母子!」

  「行了,別說了,」林艾馨扶著額頭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自輝他知道的。我們不趕緊休息,還待這兒老揭這傷疤幹什麼?」

  完全不給自輝說話的機會,童仕昭便扶著林艾馨往外走,剛到門口,他又回過頭來,神情異常的痛楚。

  「自輝,你為什麼沒騙到我們一輩子?」

  說完走出書房。

  童童和小惠正好回來,隔得老遠,童童喊著「爺爺,奶奶!」奔跑過來。

  林艾馨習慣性地伸出手要去抱他,卻突然怔了一下,便站著動也不動,也不應聲,待童童站在她面前,仰著小臉迷惑地看著她時。林艾馨兀地別開臉,硬作出冷漠的樣子,然而兩行眼淚卻不爭氣地滾落下來。

  「走吧走吧。」童仕昭冷漠地瞥了童童一眼,便扶著她往臥室去。

  童自輝出了書房,就見童童愣愣地站在原處,小臉上有著不明所以的受傷神情。他心痛地走到童童面前,半蹲下身。

  「爺爺奶奶為什麼不理我?」童童極為敏感地問。

  「他們在生氣,」自輝憐愛地摸了摸兒子的頭,「生爸爸的氣,人正在氣頭上,是不會想理任何人的。」

  「那好吧,我不去找他們,在這裡陪著爸爸。」

  自輝聞言,心裡又一陣疼惜,趨身向前,將瘦小的身子緊擁在懷裡。

  「童童,你記不記得,上次在醫院裡,你醒來找不到我,你跟外婆胡攪蠻纏,後來我對你說了什麼?」

  「記得,」童童說,「要我相信你,只要童童在等著,爸爸一定也在想辦法儘快回來。」

  自輝鬆開他,雙手扶著他的肩,目光鎖住那張小臉認真的說:「一直會相信?」

  童童點頭,「一直會。」

  真懂事的孩子!自輝既心酸又欣慰,童童繼承了他生父與生俱來的聰明頭腦,卻沒有繼承父親的孤傲偏執,雖然有點任性,有點頑皮,但他相信那都是小孩子的天性,完全不必擔心。

  這時,他才察覺到屋裡太寂靜,站起身四下看看,沒有搜尋到紫末的身影。

  「你媽媽呢?」

  「媽媽送我們到樓下又走了,」童童說著,氣得鼓起雙頰,「還說呢,騙我們去逛夜市,結果就帶我們去一家又一家書店。我想睡了,她才送我們回來。媽媽要我轉告你,她再多去幾家書店,一定會買到的。」

  自輝看看牆上的時鐘,快九點了,最多一個半小時,全城較大的書店都會打烊,便對童童說:「去洗澡睡覺吧,明天還要上課。」

  待童童去洗澡了,他才走到電話機旁,撥出電話。

  接通後,聽筒裡先響起一陣喧嘩,然後才是紫末中氣十足的聲音。

  「你還在書店?」

  「我在地鐵裡,」她說,「去了幾家書店,都沒有找到,我現在正往另一家去。」

  根本就不可能買到。自輝心有愧疚,忙說:「都這麼晚了,趕緊回家吧,不用找了。」

  「沒關係的,我已經跟一家書店約好了。你不要著急,一定可以買到的。」

  自輝正想勸阻她,卻聽到她在喊,「我要下車了,轉乘二號線,拿到書再給你打電話。」

  還不待他開口,伴著一陣喧嘩聲,手機掛斷了。

  他盯著傳來忙音的話筒一逕出神,怎麼會忘了,那丫頭向來都是說到做到的性格,答應要給他找到,就是磨破鞋也一定會找到。當時情急,希望可以拖延一些她在外逗留的時間,才跟她說那本書很重要,既然是很重要的,那麼她大概要跑遍全城的書店才會死心。

  輕輕地擱下電話,他明白再打電話過去也沒用,一旦「重要」那兩個字烙在她的死腦筋裡,她就只知道急他所急,即使現在跟她說不重要了,她也會認為那是一種寬慰,不予相信。

  以前也發生過同樣的事,認識那一年的年底,准揚的生命氣息越來越微弱,大多數時候已無法出門。紫末從家裡搬出來,與准揚同食同睡,日夜相守。准揚的病痛經常在半夜發作,他准會醒過來,因為紫末往往已經起身,弄出一些響動。每次他進了房門都會看到那樣的場景,准揚在無意識地情形下過緊地抓著紫末的手,她咬著唇一聲不吭,只見手背上的血管一道道地突起。他慌忙上前,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她的手解救出來,換了自己的手。

  准揚仍拒絕上醫院,紫末只能寸步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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