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名媛(34)_萱雪

三十四

　　電話那頭正是孫天雷喑啞的嗓音：「戚爺，小張昨天撞壞了車子，二爺的畫展是下午三點，我看是不能及時到了。」

　　戚爺沉默一瞬，只問道：「把停在外灘公司的那輛老爺車開來，遲了沒關係。昨天只讓你送禮，今天是第二天看展，無論如何我不可缺席。」

　　孫天雷似乎很是為難，猶豫了半天。

　　「爺，那輛車開來也要兩個鐘頭，現在已經下午三點一刻了。」

　　「婆婆媽媽，怎麼做事的？」想想覺得實在不像話，便吩咐了幾句，斷然掛了電話，「不用開車了，我自己去。」

　　孫天雷掛了電話，心裡忐忑不安。

　　一旁的小張也跟著不安道：「雷爺，車子明明沒有壞，你為什麼騙戚爺？」

　　孫天雷一張老臉滿是陰鬱。

　　「小兔崽子懂個屁！」想想又抓起電話，給秘書室掛了線。

　　「戚爺呢？」

　　那秘書一愣，「走了，一個人下樓的。」

　　孫天雷撂了電話，挑了個軟座沙發坐了下來。牆上的壁鐘走得緩慢，他仿佛聽到了滴答的走針聲。

　　小張小心翼翼地遞上一支煙，白氣立馬騰騰飄蕩在空氣中，慢慢散出了深沉的香味。孫天雷怔怔出神，煙頭一個個落地，直到鐘聲敲了幾下，他才驚醒。

　　「幾點了？」

　　小張立刻回道：「下午四點了。」

　　孫天雷越發猶豫不安，這時電話鈴聲響起，小張接了線，面色沉重。

　　「是秘書室，說戚爺一個人在辦公室發火，實在是嚇人，讓你快過去看看。」

　　孫天雷趕到門口時，一個水晶煙灰缸正砸在門框上，地上便碎了一地細銀色。

　　他走進門，戚爺便劈手砸到牆壁上，留下了一團殷殷血紅，似乎這才平靜下來，陰沉地看著孫天雷。

　　「你早知道了——」

　　孫天雷忙不迭垂首，有些像洩氣的鵪鶉。

　　「是。」

　　「那些裸畫！」因為憤怒，戚爺整雙眼睛都已通紅，「她竟然無恥到這種地步！」

　　孫天雷沉默，只聽戚爺忽而冷笑，心下勸慰道：「爺何必這樣生氣？蘇小姐早已是『舊人』。您一向拿得起放得下。光不論她如何忘恩負義，先是插手生意勾搭程達……咳……」見戚爺冷眼掃來，他立刻換了詞，「單就這次畫展的裸畫，便可看出她不過是個煙花女子，只可惜二爺不諳世事——」

　　「閉嘴！」恨到狠了，幾乎咬碎銀牙，「無論你用什麼法子，我要那些畫全部消失！」

　　孫天雷一震，萬沒想到還能有這樣一出。看到戚爺鐵青的臉色，他不禁歎然。

　　「爺，不過就是個女人，值得嗎？」

　　戚爺什麼也沒有說，挺直腰背過身去。這一直是他倨傲的習慣。

　　他的沉默便是一切回答。

　　任何人也休想揣度他的內心，包括他自己。

　　雨簾如瀑，霧氣泅濕了大半天際。因為天氣是極陰沉的，所以見不到一絲日光。白日裡行走，卻仿若在月夜，只是，人們都看不到月亮——包括他。

　　他早已迷失了月的方向，永遠地。

　　秦默喻環胸站在中古的畫廊門口，看著彩色玻璃門外的天際烏雲卷肆。這是個一如他記憶中那日的天氣。

　　畫展最後的幾日，他已無甚大事，來幫忙的兩三個學生也讓他打發了，整個畫廊越發顯得清靜。

　　他正低下頭去看手錶，便有人推門而入。許是雨太大，而那人沒有帶傘，恰好進來避雨。

　　那人一身藏青色的袍子被雨淋個通透，雨水順著袍角滴到水泥地面上，泛成一小攤水跡。

　　「抱歉。」那人抬起頭，和秦默喻打了個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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