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名媛(26)_萱雪

二十六

　　邱珍歪著頭，仔細思量著她的話，卻不知如何回答。

　　「蘇同學，你沒有抓住的東西，很重要嗎？」

　　繁錦的眼中蓄滿了悲傷，邱珍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那樣動人的風情自她身上傳出，只是從沒有一次這樣地讓人突覺心痛。

　　邱珍眨著眼，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麼。

　　繁錦不再回話，只轉過身，慢慢走向桃花深處。

　　兩人又遊玩了一圈，漸漸有些倦。邱珍雖然不知道繁錦為何突然心情低落，只好故意說些笑話給她聽。邱家的三小姐，交際手腕自是不同一般，很快兩個人混熟，互稱也親昵了許多，繁錦這才有了笑容。

　　走回去後，發現其他同學已經寫生完畢，正坐在亭子裡品茗。

　　那亭子並不大，只容得下十幾人，紅頂綠瓦琉璃蓋，四周嵌刻精緻花紋，十足的傳統。然而置身在這充滿西洋風的院子裡，卻並不扎眼。四周皆是紅花綠柳，爭奇鬥豔，唯有那幾套平素黑底白紋的校服，反倒是顯得突兀了。

　　同學們看到兩人回來，紛紛起身相迎。繁錦遠遠便瞧見幾個穿淺灰軍裝的青年也陪在中間，不由得轉頭看向邱珍。

　　邱珍顯然與他們相熟，便上前打了招呼。

　　繁錦這才想起邱珍的父親在軍中掛職，那幾個青年瞧見繁錦，毫不掩飾驚豔，紛紛靠近自我介紹。

　　繁錦倒也不怕這陣勢，然而這麼多的同學在，她總得收斂些，便故意裝成小家碧玉，尋了個空位坐下。面前一盞茶，似乎剛沏好，於是伸手便拿了來。

　　那是盞茉莉香片，味道醇厚芬芳，只是有些怪異。

　　她的眉頭突然皺起，因為她對這種味道並不陌生——只有茶中加了鹽，才會這樣。

　　然而，她只認識一個人，喜歡這樣喝茶。

　　想起那個人，她心頭便止不住地顫動。

　　「這茶——」

　　她方開口，幾個人已經看過來。

　　「哎呀，真是失禮，這是方才清和的位子。」其中一個青年道。

　　邱珍立刻接下繁錦的茶盅，讓人換了。

　　「這茶味道怪吧。不過除了表兄，我還真沒見過有喜歡在茶裡放鹽的人。」

　　繁錦慢慢扯了笑，「在茶裡放鹽是唐風。」

　　眾人呆了一下，先前開口的青年應和道：「沒錯沒錯，也就清和這傢伙，做法才這樣老派。不過沒想到蘇小姐倒是他的知音，只可惜這小子方才接了電話，去了官邸。」

　　「我看清和哪裡是做法老派，一天到晚秉持著西洋人的紳士風度，只一個表情，怒也笑，累也笑，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是好脾氣呢。你們不知道上回在司令面前……」

　　眾人的話題很快轉移到他處，繁錦端坐一旁，笑得溫和有禮。

　　她直直盯著那只紫砂茶杯，上面刻著鳳凰單叢芝蘭香，精緻無比。鳳凰雙瞳細細地合閉一起，如同一根長針，紮在了她的心上。

　　喜歡在茶裡放鹽的男人並不稀罕，只是她深愛的那一個，卻永遠也找不回了。

　　如同那落紅碾作無情物的桃花，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是留不住。

　　一群人又坐了不出半刻鐘，便有人走來。

　　邱珍自有東家的風範，還以為是院子裡的下人，剛要打發，哪裡知道那人抬頭後，便直眼瞧著繁錦。

　　繁錦瞥去一眼，似乎並不意外。

　　那人是程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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