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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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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唰」合上手機,環顧四周,「確定了。我們馬上去電視臺搬音響。大郭,把車鑰匙給我。」大郭有輛破破舊舊的吉普,我來的時候看到就停在劇場外。 大郭連忙在作為道具的桌上翻出鑰匙,「你還認識電視臺的朋友?還有你要車鑰匙?」 「聯繫了一個學妹,但需要我們自己開車去取,你們現在都忙也不可能去,我開車去就行了,」我瞧著周圍的劇組的男人們,「誰最閑,跟我一起去搬音響。」 好幾個人飛快地表示「我要去。」 但顯然都蓋不住沈欽言的聲音,「我跟你一起去。」 李安寧眉頭一皺,第一個反對,「你不能去,你是演員。我們最後還要對一下臺詞。」 「不用,我都記住了。」沈欽言態度很堅決。 「行。」 我抓過大郭手裡的車鑰匙,沖到外面打開了靠在路邊的吉普,坐上了駕駛椅。沈欽言從另一側坐上來。冬天冷,我發動油門等著預熱,手捏著方向盤,體會著那種握住方向盤的熟悉享受。 好在理智還在,看一眼沈欽言,壓著語氣提醒他,「坐穩,系安全帶。」 他乖乖照做,但有點神遊物外地看向我,「許真,你會開越野車啊。」 我目不斜視「嗯」了一聲,把手機扔給他,「如果安露打電話來,你接一下。」 「啊,好。」 越野車如離弦的箭一樣射了出去。 其實我不但會開車,還會飆車。 我剛剛學會開車那會兒,是和爸爸在西平州考察的事。顧名思義,西平州處在西部,且寬闊平坦。幾百公里的道路都無比筆直,直達天際,旁邊的草原在道路兩旁無聲無息蔓延,美不勝收;我技術漸漸純熟,一高興起來,就可以把車速飆上至少一百八。 爸爸起初對我放任自流,後來被我嚇得夠嗆,曾經有一度勒令我不許開車。我爸那樣的科學家,哪裡知道青春期的孩子越逼越逆反,越不許做的事情越要做。有陣子在學校被欺負得太狠了,精神上的壓力太大,隨時隨地都處在暴走的狀態。 每個人緩解壓力的辦法都不一樣,有人抽煙有人喝酒有人運動,而我,是飆車。 半夜開著家裡的舊車出城去,加滿油,在高速路上開個數百公里又開回來。敞開車窗,速度飆到一百五以上——車子上的零件都在「劈啪」作響,好像隨時都可以散架,人仿佛也可以飄了起來。平時在學校裡受的氣就這麼飄散在高速公路上,隨著夜風走遠。 壓力隨時隨地都會有,每次無法排解我就如此炮製。誰能想到,我白天是討老師喜歡的優等生;可一到晚上,卻在變態瘋狂地折磨家裡的車。 現在想起來,我那時候也太膽大了,幾年下來,午夜飆車的事做了幾十次。萬幸的是,我雖然如此瘋狂卻一直沒有出大的交通事故,真是命大。 意識到自己的做的事情毫無意義,是在上了大學後。一天發洩完畢開車回家,我難得心血來潮放慢了車速,把車停在了路邊。夜風潮水一樣在耳邊湧動,吹動了時間和空間,寧靜的小湖泊就像月亮滴下的淚珠在地球上凝結,岸邊草叢中的昆蟲交響著和聲,抬頭看著滿天的繁星,那些鑲嵌在天幕上銀色的眼睛對我微笑、眨眼。 它們的眼神寫滿了秘密。這種神秘,我們普通人永遠無法駕馭,只能充當旁觀者。 我大哭了一場,開車回家,從此徹底戒了這個毛病。 我開著大郭的吉普在靜海市的主幹道上飛奔,速度控制在市區車速的上限。 說實話,太久沒有開過這麼高的速度,起初有點發怵,但慢慢順手起來。吉普車顛簸時零件發出的「吱呀」聲,飆車時風過臉頰帶來那種血液逆流的亢奮讓我既陌生又熟悉。 在這個交通繁忙城市,速度不快一點兒真的沒可能四十分鐘趕到電視臺。正是新年時節,大街上的車比平時都多,我看到紅綠燈時能闖就闖,能超的車就迅速超過。 為了安全,我精神高度集中,簡直可以媲美一學期不聽課最後一個晚上突擊一本書的狀態。偶爾分神,用眼角餘光瞄一眼沈欽言,只看到他臉色蒼白,連唇都沒了血色,看上去真是被我嚇得夠嗆。 總算一路平安地趕到了MAX廣播公司總部的大門口。 MAX的大樓幾乎算得上是靜海市的標誌之一,外形看上去像兩艘帆船,陽光照得湖水顏色的玻璃牆壁粼粼波光,相當氣派。當然,MAX也完全可以這樣牛氣沖天,作為創辦至今已有六七十年歷史的老牌廣播公司,旗下頻道無數,尤其強於新聞和娛樂,各種節目的收視率常年位居前幾位,至於其他的相關業務更不要說了。 我們去的地方是MAX的節目製作中心,就在總部旁的裙樓,安露正在大樓下等我們。 我跳下車,她滿臉興奮地撲上來抱住我,連珠炮似的感慨,「啊啊,學姐你太帥了!老遠就看到你的車,真是神乎其技啊!我還在想誰這麼厲害可以這麼連超四車,結果是學姐你啊!沈欽言在電話裡說你開車飛快我還不相信,結果你比我想像的還帥!深藏不露!學姐,我真是愛死你了。」 我深吸一口氣,揉她的臉,「我也愛你,真的。音響。」 她大笑起來,指了指腳邊的兩高兩低的箱子。 沈欽言雖然在車上臉色蒼白,但腳一挨到地就恢復了正常的顏色,迅速和安露身邊的電視臺工作人員把箱子抬上了後座。 安露拍了下沈欽言的肩膀,「你以後可要好好感謝學姐啊,她兩次找我幫忙,都是因為你哦。」 沈欽言重重一點頭。 「等今天忙完了,我請你吃飯,地方隨便挑,」我說,「順便祝賀你成為主持人。」 她笑起來異常明麗,讓人看了就心情大好,「學姐,不用請吃飯,等你掙了錢再說吧。其實,我也是借花獻佛。學姐你肯跟我做朋友,已經是我莫大的光榮了。」 掙了錢?我真想對著蒼天淚流滿面,看來全世界都知道我是貧窮人口;至於借花獻佛?借誰的花獻誰的佛?她太抬舉我,我受寵若驚。 我雖有此一問,但礙於時間,也沒細問,重新跳回車上,又開回去。 回去的一路我沒敢像來的時候那樣瘋狂,因為怕把音響顛壞。雖然安露滿不在乎的說「經得住顛」,但我覺得還是小心點兒好——因為劇場那邊還有個壞掉的音響呢。 但即便這樣,沈欽言的臉色也不是太好,比我還緊張,小白兔一樣東看西看,他似乎有話跟我說,卻怕打擾我,不敢開口。我忍不住莞爾,心說,他是一輩子都不敢坐我開的車了。 車子拐入了長街,小劇場所在的小樓遙遙在望,我放慢車速停車。 沈欽言這才開了口,「許真,你以後不能再這麼開車了。」 「怕啦?」我逗他。 我以為男孩子會羞於承認自己膽小,但他沉默之後,又點了一下頭,「是的,怕了。我爸爸……是車禍中去世的。戲不演了都沒關係,我只希望你一輩子都安全,永遠不要再做危險的事情。」 我一愣,能言善辯的許真不翼而飛。在開口之前,他推開車門,下了車去後座搬音響。 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去的時候花了四十分鐘,回去卻花了一個小時。 大郭已經安排好人在外面接應我們,抱著音響就去調試,一秒鐘空隙都沒有,忙得簡直跟打仗一樣。等我停好車,進去後才知道,已經有幾名觀眾來了,坐在座位上閒聊、好奇的打量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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