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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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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歎了口氣,輕撫她的頭髮,悄聲說:「阿漓,你能來,我平生之願已足。還是那句話,我不會拆散你的家庭。」 須臾,他感到一陣麻癢。胸膛上,有一種溫暖的液體在流淌。 14 歐陽漓醒來時,天已大亮。她抬了抬頭,覺得渾身酸軟,腦袋有些發暈。薄被還蓋在身上,溫暖的感覺層層包裹著她,季漢宇已不知去向。 昨夜是怎麼過來的?她的思維逐漸從模糊的夢魘中變得清晰,這是一個多麼難熬的夜晚啊,現在想起來,恍若隔世。她用自己的體溫,蒸幹了季漢宇濕漉漉的身子,但她知道這個強壯的男人的心,卻已冷了。他抱緊她的力度,是肌肉和筋骨的力,而不是從他心上發出的力。她知道,在他們已經半祼的狀態下,進一步的接觸不過是一念之間,但她的大腦深層,汪然那雙眼睛始終像探照燈似的照著她,怎麼也躲不掉。她知道在這個情感和欲望氾濫的現代社會,無須顧慮太多,能夠尋求短暫的快樂,就是對自己的獎賞了。然而她終究還是在關鍵時刻退縮了。汪然,這個說不出有什麼不好的丈夫,在她就要將自己的靈魂與肉體交付給另一個男人的時候,才顯得那麼重要,那麼頑強地從並不起眼的角落站起來,用冷酷的注視,凝成了鋼鐵的樊籬。於是,她的身體燃燒著焰火,但她的心卻堆滿了陰雲——潛意識裡,她覺得自己欠著汪然的情,是汪然的幫助使她找到了繞過荊棘的人生捷徑——比她優秀的宋佳現在仍是北漂,很能說明問題;同樣,她也覺得欠著季漢宇的愛,這個來自海上的漢子,就是夢中不時出現的那個男人,但他卻不能直接得到她的愛…… 這種複雜而矛盾的情緒,絞得她的腦袋嗡嗡作響。事情很複雜嗎?又好像很簡單:大不了與汪然離婚,跟了身邊這個男人。嫁了季漢宇,那麼不僅可以和他在小島上住,甚至可以到世界任何可以抵達的地方去生活,反正還沒有孩子,沒有什麼麻煩。可是,要她下這個決心,又是那麼艱難。在書信裡、在交談中,她完全可以表現得超凡脫俗。但是,她知道自己尚未達到那種境界,她清楚自己只是個小女人,不能一刀將建立起來的生活斷然割裂:房子怎麼辦?財產怎麼分割?退一萬步講,即使汪然同意離婚,婚前財產未作公證,夫妻平分家產,她也不好意思要那麼多,實際上這些年她掙的錢難及汪然的三分之一,這樣做,她的良心會受到譴責;再說,離了婚,跟了季漢宇,就一定會得到幸福麼?這個離過婚的男人,終年漂流在海上,自己又不能跟他上船,如果碰巧他休假期間自己工作太忙,一年到頭恐怕聚少散多,朋友們會怎麼看待自己?父母會怎麼想?自己果真能熬得過那樣的日子?這些都是現實問題。她不敢再往下想了,腦子裡像一團被攪動的糨糊。 季漢宇直挺挺地躺著,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只是用手臂機械地環住她。他在想什麼?為何會偶爾長長地呼氣?是了,他將歎息艱難地轉化後慢慢呼出,不想讓她察覺他的傷……他何等聰明呀,怎麼會想不透這些事?歐陽漓的心亂極了。如果,季漢宇上島後就拉下臉皮,強行地佔有了她,她可能還會好受一些……況且,她已經明確表態,就看季漢宇是不是願意了……然而他寧可懲罰自己,也不想委屈她,讓她的心更疼。 夜很靜,很悶,帳篷裡有些燥熱,使她的心更煩。她不知道為何會搞得如此尷尬,想說點什麼又覺得無話可說。於是,她就這樣受刑似的側躺著身體,努力向黑暗睜大眼睛。當眼睛睜得有些疼時,她又閉上,讓心裡的亂繼續亂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眼皮實在沉得扛不住了,睡意像潮水一樣湧過來,她終於躲進睡夢中了。 歐陽漓鑽出帳篷時,太陽已升起老高,只是被厚厚的雲層擋著,偶爾從雲塊的罅隙處透出強光,投在有些陰沉的海面上。季漢宇光了膀子,正全神貫注地紮筏。見她走過來,對她微微一笑:「睡得還好嗎?」他的臉色還是有些疲憊,但比昨夜精神多了。 「還行。」她回以一笑。她自己都能感覺得出,這笑,並未在臉上完全綻開。 「就要大功告成了。」季漢宇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興奮地說,「只是有一個遺憾,沒有帆,僅靠槳劃,太慢了。」 「那……怎麼辦?」歐陽漓對這個一竅不通。但見他若無其事的樣子,似是已將昨夜的事忘得乾乾淨淨,不禁暗自籲了口氣。 「辦法倒不是沒有,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要有辦法,就行了。」她鼓勵他,「有什麼為難的?」 「我想,可以將帳篷拆了,當帆。不過,這樣一來,就只有一頂帳篷了,不方便。」他終於說。 「那就拆吧。」歐陽漓經過一夜的思想鬥爭,深感疲累,心想有無帳篷,又有什麼分別?心上的帳篷一旦拆除,就算是鋼鐵鑄就的帳篷,也無濟於事。 草草吃畢早飯,木筏完工。季漢宇用歐陽漓那頂帳篷充作簡易風帆,置於木筏前部,兩邊各設一槳。他知道歐陽漓力氣甚小,難以與自己劃力相當,因此設計時兩槳均能抄在手上,以便左右平均使力,蕩筏前行。歐陽漓只需坐在木筏前端,扶著撐帆的短桅,任由季漢宇操作即可。 此時太陽鑽出雲層,直射海面;極目望去,海面風平浪靜,空氣有些潮濕,天氣因而變得有些悶。季漢宇為防黑白礁上有變,將那刃口已鈍的砍刀帶上,給了歐陽漓一瓶礦泉水,然後弓腰拖動木筏,準備下水。木筏很沉,幸而海灘與海水之間呈斜坡狀,沙子柔軟,距離並不太遠,倒也不是特別費事。 漸漸接近海水,季漢宇示意歐陽漓脫了鞋襪,赤足下水;自己亦將運動鞋脫了,拴在腰上,慢慢將木筏放入水中。待木筏浮起,才扶歐陽漓上筏,自己則推筏前行,直至海水過膝,才翻身上筏,揮槳劃水,沿岸進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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