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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這麼說……」歐陽漓沒有動,幽幽地歎了口氣,「這就是你的經驗之談?」

  「我?」季漢宇警惕了一下,「我有什麼經驗?要是有,也只是失敗的經驗。」

  「對不起。」歐陽漓終於回過神來,「或許我們不該談論這個話題的……」

  「沒什麼,」季漢宇努力地吸了一口氣,似乎想讓心胸開闊一些。「我的情況,前面提到過一些,但如果追究起來,的確與環境有些關係。當然,我的婚姻的失敗,主要是由於我和她長期不在一起,她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不過,如果再深究一些,即使我們天天在一起,我可能也會令她乏味,結局仍然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那是為什麼?」

  「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們的結合僅僅是我們所處的這個環境的需要,也就是我們的親戚、朋友、同事,覺得我們應該這麼做。一個人,只要沒有什麼大毛病,成年,健康,自立,就應該結婚。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歐陽漓點了點頭,說:「大概是這樣吧。不過,不是有很多人都明白這一點嗎?多數的人並沒有選擇分離啊。」

  「是的,許多人都明白這一點,但許多人都缺乏否定自己的勇氣。」 季漢宇閃了閃眼眸,「所以我雖然有些失落,但仍然佩服她的勇敢。如果不是她提出來,我仍然會一如既往地維護這個家。她能夠認識到長此下去對我們都是一種消耗,說明她能夠站在客觀的立場清醒地認識到:人生短暫得不容錯誤延續。她阻止了這種可怕的錯誤,給酣睡的我澆了一盆涼水。說實在的,雖然我有些被觸犯的懊惱,但我畢竟清醒過來了。我想,我應該感謝她。」

  「感謝她?」歐陽漓露出迷惑的神色,「這麼說你覺得自己解脫了?」

  「不能說是解脫,但至少我們都有了情感重建的可能。」季漢宇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可是我和她,經過那麼多年的努力,彼此不能滲透,甚至難以融合。分開,是最好的辦法。至於誰先提出來,已經不再重要了。」

  歐陽漓沒有說話,有些掩飾似的拿起小茶碗,輕輕地呷了一口。驀地,她想起了汪然。這個同自己一樣不解風情的男人,此時或許正在酒吧與朋友痛飲吧?與他結婚七年,彼此的熟稔構成了一種新的陌生,以致讓她只能在陌生之地與陌生之人談論情感問題,這不是一種悲哀麼?

  突然,她覺得身體的某處,有一道閃電似的光芒迅速劃過。這是她赴約前在意識裡設定的「鬧鐘」——是該結束的時候了。雖然她仍然渴望與面前這個令她有些著迷的男人繼續交談,但多年來養成的保守強迫她關上只開了一條細縫的情感之門。就這樣結束嗎?如何才能將今晚的約會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她開始琢磨。

  這一切被季漢宇看在眼裡。他有些慌了。然而內心越慌,他的表情越顯鎮靜。看來,面前這位美麗的女人是一隻田螺,哪怕水面只是泛起一絲漣漪,都會令那靈敏的小腦袋迅速縮回殼中。對付這種局面的法子也許只有一個,那就是儘快排除一切讓她敏感的東西,讓她徹底放心。

  「抱歉,」他歉意地笑道,「我想我不該將自己這點毫無意義的私事拿出來展示。能請你喝杯茶,本該聊點美好的事。不然,就對不起這樣美好的夜晚。」

  夜晚的確很美好。歐陽漓將目光越過小窗,可以看見一輪微黃的彎月掛在樹梢。清風拂過,樹影輕搖,恰如黛色的羽毛輕輕地擦拭古老的銅鏡。

  「你太客氣了,其實該抱歉的人是我。」歐陽漓看著窗外,有些心不在焉地應道。也許,她「被鬧鐘吵醒」後還想在夢的邊緣呆一會兒,就找了個話題,「咦,這月亮,怎麼會是黃色的?」

  季漢宇馬上應道:「這可能是由於透過大氣層的太陽光是中段波長吧,也有可能是污染所致。總之,金色的月亮,如果在海上看見,就不一定是好事,有可能發生海嘯;不過這種現象如果發生在這種丘陵地帶,就有可能是要下雨了。」

  「你懂得真多。」歐陽漓說,「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月亮是這種顏色。記得小時候,夏天的夜晚,月亮總是很大很圓。後來,在城裡,就很少看見月亮了,好像它躲了起來。」

  「其實城裡的月亮一直存在,只是城裡人忙著掙錢,忙著往更高處爬,哪裡有心情去看月亮?由於城裡人的功利之心,工業污染日益加重,摩天大樓拔地而起,月亮就只有躲在烏雲背後,或是只光顧人跡罕至的地方。」

  「海上的月亮怎麼樣?」

  「海上的月亮,又大又圓,明澈如水。當輪船遠離陸地,茫茫大海上,月亮和太陽就成為百看不厭的風景了。」

  「唉,我要是有機會看到海上的月亮,就心滿意足了。」歐陽漓突然歎了口氣。

  「月亮屬於孤獨的人。」季漢宇說,「唐詩宋詞中,關於月亮的寫照很多,但都是那些孤獨文人內心的映照。所以,我倒覺得像你這樣的都市白領,沒有必要到海上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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