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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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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染兮看著她,反而是一聲不吭地走到陽臺邊,撥弄了一下含羞草的葉子,看著它慢慢地垂下去,嗓音依舊很柔和,話卻毫不留情:「聶染青,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其實你生氣的時候還是很可愛的,臉蛋兒紅得就像個蘋果,整個人張牙舞爪很像一隻小豹子。我從小到大只羡慕你這一點。噢對,剛剛忘記說了,其實你的弱點還有一個,你衝動得就像個小孩子,一點兒耐心都沒有。我說這麼多,無非就是想告訴你,三年前,你覺得你就快贏了,可是你還是輸了。三年後,你一點變化都沒有,你以為你真堅強了麼?可是我只不過是一番話,你就這麼受不住。你在本該堅強的地方軟弱得像一隻螞蟻,你在不該逞強的地方呢,又倔強得像頭驢。聶染青,我還告訴你,毀掉你的從來不是別人,只有你自己。」 「夠了!」聶染青閉閉眼,現實比想像中來得迅猛來得急切,她手腳冰涼,覺得有點支撐不住。她從小到大都沒聽過這麼直白的狠話,她也從來沒有見過聶染兮這幅模樣。聶染兮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全都是折磨。身體一下子失去了力氣,聶染青扶著牆壁大口喘氣,覺得呼吸急促,她看著聶染兮窈窕的身影,眼前越來越模糊,忽然急促地閃過一道白光,接著身子就軟軟倒了下去。 再醒來已是夕陽時分。屋內並沒有開燈,聶染青有些迷茫地睜眼,微微偏頭,只看到一個頎長的身影立在窗邊。 昏黃的陽光染了整個房間。聶染青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有種不可名狀的東西在慢慢發酵。她微微震動喉嚨,發音有些粗啞:「習進南?」 他立刻轉過頭,朦朧中似乎微微皺了眉:「醒了?」 他快步走過來,順手開了燈,摸了摸她的臉,面容有所緩和:「餓了麼?一天就只有早上吃了那麼點兒東西。有沒有覺得什麼不舒服?」 聶染青搖搖頭,看了看牆壁上掛著的表,問:「我睡了這麼久?」 「是。」他輕舒了一口氣,換了淡淡的笑意,「爸爸今晚特地下廚做飯,說是給你壓驚。」 「是麼?」聶染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暈倒……」話到嘴邊又咽回去,「我暈倒有沒有嚇到爸爸?」 「沒有,數爸爸最沉著了。」 聶染青歪著頭咧嘴笑了一下:「比你還沉著?我從小到大只有大學軍訓的時候暈倒過,我爸爸知道了後只對我說了三個字,沒出息。」 習進南伸出手,握住她的,還是淡淡地微笑:「是挺沒出息的。」 兩人一時都沒有再說話。誰都沒有提起她剛剛為什麼會暈倒,誰也沒提起剛剛發生了什麼,聶染青看著他握住自己的手,手指修長有力,飽滿圓潤的指甲是健康的顏色,雖然微微帶了涼意,此刻卻奇異地能給人安定的力量。他沉默,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晌,他終於開口:「起床吧,去吃晚飯。」 第十八章 聶染青和習進南一起下樓的時候,聶父和聶母正要在餐桌前坐下。聶父看到她,笑眯眯地沖她招手:「過來坐爸爸這邊。」 聶母看了看她,說:「睡了一下午,怎麼看起來精神還是不大好。」 聶染青摸了摸自己的臉,勉強笑了一下走過去。 聶母接著說:「不想笑就不用笑,委屈自己算什麼。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你姐姐這次做得有點過火,我和你爸剛剛說她了。今天下午陸沛的同學聽說他回來了,給他辦了場接風宴,剛剛他們倆一起過去了,今天晚上就咱四個吃飯。」 聶染青只好收回笑容,「噢」了一聲坐下。 聶父歎了口氣,夾起一塊牛肉放到她的盤子裡:「你和染兮從小就懂事,怎麼現在長大了,反而都鑽起牛角尖來了。」 聶染青拿起筷子說:「爸爸,姐姐的確從小就很懂事,我就算了吧。」 聶父笑著說:「給你戴高帽還不樂意接著。不說了,快吃飯吧。」 聶染青吃完晚飯後早早地就回了臥室趴著。她心裡有點後悔為什麼要提前一天回來,每次和聶染兮一起回家都沒什麼好事發生,這次更慘,竟然會暈倒。聶染青怕路上暈車,所以來之前的早飯吃得很少,中午跟聶染兮一起上樓的時候胃就隱隱作痛,再加上聶染兮的一番「體己話」,肉 體和精神上的雙重刺激,讓她今天終於很沒出息地失去了知覺。 下午睡得太久,現在怎麼也睡不著,她只能在被子裡不停地換著姿勢。習進南和父親好像總是有著說不完的話,她剛剛回臥室的時候還看到他倆坐在書房裡,習進南正專心致志地品著爸爸泡的碧螺春。 其實聶染青心裡倒是因為習進南沒回臥室而悄悄舒了口氣。屋內沒有開燈,她現在寧願一個人在黑暗裡待著。她想著今天中午聶染兮的話,覺得心裡像是被棉花堵了個嚴實,憋悶得難受。她睜著眼,眼角有一滴淚不自覺地滾下來,落在枕頭上,濡濕了很小的一片。聶染青覺得喉嚨抖得厲害,拼命把呼吸放緩慢,咬著嘴唇不敢大聲哭出來。 她已經很久沒掉過眼淚了。此刻卻真希望大哭一場,把什麼都忘了最好了。 三年前的事對於她來說,無異於一場夢魘。真該感謝聶染兮,讓她再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疼。 現在想想,聶染兮真該去應聘談判專家,話題選得讓人連辯駁的機會都沒有。她可真是位好姐姐,如此深刻洞悉妹妹的痛腳,句句戳中要害。今天聶染兮的笑容美豔得就像是盛開的玫瑰,暗裡的刺卻一個不剩地狠狠紮進對方的心裡。原先被刻意掩飾的事被她完完全全暴露在空氣裡,毫無保留地露出尚未癒合好的柔嫩。姚蜜說的話往往只是裹著偽裝的良藥,聶染兮的話卻是貨真價實的砒霜。 聶染青歎了口氣,覺得自己這麼大了還哭比暈倒還沒出息。她趴得太久,正想翻個身,忽然聽見門開的聲音。她立刻停住動作,屋內很黑,習進南沒有開燈,只是摸索著找准了位置,動作很輕地躺了下來。 她努力不讓自己發出巨大的聲響,但是因為側著身子,呼吸有些不暢,聶染青到最後還是沒忍住,發出了很大的抽泣聲。 習進南頓了頓,接著他靠過來,把她攬在懷裡,動作很輕柔,像是攬著一個至寶。 他伸出手指想擦乾她的眼淚。聶染青有些尷尬,她還沒有在他面前哭過。她努力偏頭,誰知眼淚反而掉得更凶。父母的房間離得不遠,聶染青不敢大聲哭泣,可是後來實在忍不住,她的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下來,聶染青又急又惱,一口咬住了面前習進南的睡衣。她咬得很緊,睡衣一下子被扯得皺起來。 習進南輕輕地問:「怎麼哭了?」 他的聲音清涼又柔和,很能撫靜人心。聶染青搖頭,默不作聲。 他停了停,說:「覺得今天中午很難受?」 聶染青努力不讓他發現自己哭得更加厲害。 習進南輕輕歎了口氣,坐起來,和聶染青一起。他打開床邊的燈,接著把她摟得更緊了一點,一邊輕輕搖晃一邊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像是在安撫一個受了驚嚇的嬰兒:「不哭了啊,再哭明天眼睛就腫了呢。」 他低喃著未名的話,聶染青漸漸平靜下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鬆開一直咬住的衣襟,上面已經暈濕了一片,也不知是淚水還是什麼。聶染青有些赧顏:「髒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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