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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突如其來的意外,倒也沒有多麼震驚,不至於。她只是沉默了好一會兒,沒再出聲。

  任尋似瞧出她情緒裡這微妙的波瀾,摟住她問話。

  她想了一會兒,說:「現在的世界到底有多浮躁啊,好像大家都沉不住氣了,只要能爬上去怎樣都行嗎?反正爬上去之後洗白也就容易了?」

  這忽然冒出來的質疑落在原本挺閑來無事看八卦的氣氛裡,莫名便有些發冷。任尋盯住她看了好一會兒,安撫地用手蓋住她的眼睛。「不管世道怎麼變,不會變的怎麼都不會變。」他俯身湊到她耳畔去,輕問:「你看見光了嗎?」那嗓音曠似天啟

  掌心的溫度落在方從心微顫的眼上。闔目只餘黑夜茫茫。她緩緩將眼睜開,在他的指間,看見暖暖微光。

  次日到公司,陳宇揚來還傘。

  方從心看著這個外表靜好的年輕人,忽然心緒湧動,百感交集。他還很年輕,比任尋都還要小一些,正應該是向著朝陽勃發的時候,澄澈又美好的年華。可她卻覺得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你的英文文檔能力挺強的,學校有聘外教給你們做雙語教學嗎?」她這麼問。

  陳宇揚聞聲很靦腆地抿唇笑起來,推了推眼鏡,還是往常那副微微面紅的模樣,低調地說:「我們學院和伯明罕有個聯合培養專案,大三在英國呆了一年。」

  「英國留學的海歸,不錯啊。」方從心勉強也笑了一下,她很想對他說,其實他底子挺不錯的,無論哪一個方面,踏踏實實地一步步走穩就可以,完全不需要耍些小聰明。但她猶豫再三,終於還是什麼都沒說。她覺得還是算了吧,別人的事,她沒必要管也管不了,只要他工作上安安分分的,她不如當她什麼都沒看到也不知道.

  第廿四話 自殺式犯罪

  任尋回家的消息不脛而走,王一鳴說:這個應該慶祝。

  方從心一直都在懷疑,是否就是這傢伙把任尋準備回家突襲的情報透露給了任尋他爸。可是王老師很好意思的否認了。後來方從心也覺得算了,反正結局是好的,追究其他的確有些無謂。

  羅茜告訴方從心,其實高中的時候王一鳴就特別喜歡任尋,總誇他的文章寫得好,但是每次卻又不會給他特別高的分數,拿高分的常是劉寬。劉寬這個名字,方從心也聽到過,那是任尋口中所謂的「王老師的得意門生」。可羅茜卻笑笑地說:「劉寬寫的是好作文,任尋寫的是好小說。王老師的得意門生是劉寬,王一鳴的忘年小友是咱們任少。」

  真正留意到劉寬其人,是在慶祝任尋回家的筵席上。已然以圖書策劃人自居的劉同學拼命慫恿任尋去參加他們的一個座談交流會,據說還特意邀請了幾位出版界的先鋒人士和知名寫手前來參加。

  於是方從心對任尋說:「那你就去唄,多看看也沒壞處。」

  「你也覺得我應該去?」任尋略微遲疑了一會兒,妥協地歎道,「那我就去好了。」然後被說「只聽老婆的話不給老同學面子」罰酒三杯……

  方從心原本以為,不過就是個一般的掛交流會羊頭賣廣告促銷會狗肉的活動,大家隨便聊聊是用來活躍氣氛的,主要目的還是推出新書新系列。然而,當她在任尋的強烈要求之下以「文學愛好者」身份陪他過去晃那麼一圈,結果一眼看見顧文徵優哉遊哉在座,滿臉成功出版人代表的腹黑微笑,她差點想當場調頭打道回府。

  但是顧文徵也已經看見她了,主動起身迎上前來問候:「方小姐,好巧。」

  這哪裡叫好巧。方從心擰著眉頭擠出個微笑,還沒來得及應聲,就聽見顧文徵又補了一句:「上次和你說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

  話音未落,方從心的微笑已經僵了。她暗自翻了個白眼,看見任尋正一副很哀怨的模樣準備自動消失,趕緊一把抓住他的手,給他死死拽回來,一面很無辜地對顧文徵說:「顧總求賢若渴,現場精英也的確不少,趕緊去挖啊。」

  這話說得,跟恨不得立刻把玉樹臨風創業有成的顧總丟去挖礦似的。近處有湊巧聽見的來往人士,立刻咧嘴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任尋扭過臉去忍著笑,沒忍住只好偷偷掐了一把方從心的手。身為主辦方代表兼主持人的劉寬湊近前來,本還想做個介紹人。顧文徵擺手笑笑:「認識認識。這是我的簽約作者。這是——」他忽然不說了,好像很小聲地問方從心,「你是不是真的大總管升少奶奶了?」

  「顧總知道什麼叫出版經紀人嗎?」方從心義正辭嚴地正色反問。

  「是是,經紀人,經紀人。」顧文徵很受教的連連點頭,笑容愈發宛如春風。

  劉寬見狀似乎有些詫異,意味深長地拍了任尋一把,笑了笑,沒說別的。

  說起來在長沙轉眼也有半年,但方從心幾乎沒有好好地去體會過屬於長沙的氛圍,好像依然是上班回家兩點一線,和在北京沒有什麼本質區別。然而,當她坐在那裡,開始聽那些與會者們的交談,並漸漸融入進去,她卻忽然開始感覺,她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討論的主題多少有些尖銳——商業化之下的文學該如何發展。

  在方從心的印象裡,中國幾千年的傳統文化都在竭力將文人與商人涇渭分明,正是因此,才有了許多「文人風骨」,比如清高,比如隱忍,比如耐得寂寞……也正是由於文學與利益的割裂,使得一部分文學作品超脫於利益束縛之外,具有了相對獨到的目光乃至清醒的批判性。然而,在眼下這個一切有形無形的東西都在被拿來賺錢的時代,文學的確不可免俗的商業化了。於是,文學是否變了,是否該變,成了一個爭辯不休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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