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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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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點了點頭,又說:「你當時就追過來了?我們這車開的速度可不慢。」看到他默默地點頭,老人家笑了,伸手指了指附近那條天下聞名的越州河,「幾分鐘前,她讓我在玉人橋邊停了車,說她有高中同學是越吳人,就住在附近,她現在投奔同學去了。」 真是意外之喜,蕭正宇對老人家連連頷首,一個「謝謝」翻來覆去地說了若干次。 此地和老人家說的玉人橋也就幾分鐘的路程,穿過一個巷子就到了。 玉人橋是一座雕刻精緻的石橋,因為石頭白皙如玉而得名。河岸兩邊垂柳依依,天空懸著一輪明月,倒影在河水裡,路上幾乎沒有行人。薛苑站在河邊,水汽迎面而來,帶著一絲夢幻的氣息。即便是在這樣的夜色裡依然能看到水波粼粼。 蕭正宇隔著老遠就看到了薛苑。她靠在欄杆上,默默地凝視著流水。經過這一天的顛簸,她頭髮亂了,她這樣往橋上一站,他才發現她多麼瘦削,幾絲頭髮垂在耳邊,更加惹人憐愛。蕭正宇滿腦子想的只有一個念頭——如何道歉。記憶中的玉人橋似乎不是現在這樣的模樣。薛苑站在橋上,這麼想著。原來的小樹苗都已經長成了有著萬條綠絲帶的垂柳,石板隱沒在石頭裡,縫隙中長著碧綠的青草,即使在這樣的夜裡,在這樣的深秋裡,那鮮活的綠色也依舊分明。 她沒有跟那位讓她搭便車的老人家撒謊,她的確有幾位高中同學是土生土長的吳越人,也就在附近居住,距此不超過五百米。但是多年不曾聯繫,自然也不好意思上門打擾。 她在橋上站了一會兒,混沌的大腦慢慢有了計畫,先找家旅館住下,明天再回去。沒想到一轉頭就看到了蕭正宇。她以為是她的錯覺,掀了掀眼皮,冷漠地把視線挪到一旁。 那隨意的一個目光,讓蕭正宇頓時不安起來。他的心裡發空,手心發癢,輕聲的叫她名字,沖過來就把她抱在了懷裡。他起初動作很輕,到最後卻形成一個死結,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指掐在她的衣服裡,幾乎要碰到她背上的皮膚。 他啞著聲音,在她耳邊細細地耳語,「薛苑,薛苑,對不起,我今天晚上一錯再錯。我不應該拋下你就走,原諒我,原諒我好嗎?」 他感覺到薛苑的身子在他的懷裡發抖,哽咽的哭聲從他的肩頭上傳來。她洩憤似的狠狠地捶打著他的胸膛,似乎想要說什麼話,可是通通啞在了嗓子眼,只剩下一個個毫無意義的單音節。蕭正宇任她捶打,完全不覺得疼,只覺得心裡酸苦,他喃喃地在她耳邊一遍遍地重複,「對不起,對不起。」 他之前從未見過她這樣的哭法,就算她第一次見完李天明後都沒有這樣哭過,沒有聲音,只有眼淚和上氣不接下氣的呼吸聲,這是絕望的哭泣。蕭正宇捧起她的臉,一點點吻幹她的淚水,最後吻上她的唇。這一次,只是唇和唇的摩擦和觸碰,跟剛剛的強吻完全不同,對薛苑來說,卻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這樣的吻宛如微弱的電流通過了她的身體……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本來想開口說句什麼話,結果卻失了先機,嘴唇剛剛一分開。屬於別人的味道就進入了嘴裡。 她身上有種天然的香氣,嘴唇也是,蕭正宇一旦品嘗之後就再也不想放開。唇舌交纏中,他們的手指也慢慢交叉纏在一起。呼吸不再是自己的,而是兩個人的。薛苑覺得頭重腳輕,周圍的一切都扭曲變形,那種感覺仿佛溺水一樣,渾身都綿軟無力,只有舌尖上的感覺是唯一真實的。這種情況下,根本大勢已去。薛苑覺得,經過這深深一吻之後,整個世界似乎都變了,成為她之前完全不曾想像到的樣子。 蕭正宇附耳低語,「不哭了吧?」 她大口喘息,想一把推開他,卻失敗了,依舊軟綿綿地靠在他身上。 「滾開!誰讓你過來的?」她嗔怪道。 沒有回答,蕭正宇只是抱著她。她閉上了眼,依然覺得天旋地轉。蕭正宇一本正經地開口,「接吻的時候要用鼻子呼吸的。」他的笑容無比可惡,她羞澀地白了他一眼,在石橋欄杆上坐下,蕭正宇也攜著她的手在她身邊坐下。 薛苑要收回手,他卻不讓,沒別的辦法,只好依他。兩人就維持著這種姿勢態並肩坐在橋上,潺潺流水輕快地從腳下流過。薛苑目光看著視線盡頭的原野,說:「你來之前我正在想,我對你而言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兩句氣話,你就能果斷地把我扔在路邊。」 蕭正宇覺得心臟被人一把從心口抓出來扔在地上踩了兩腳。他穩住心神,說:「薛苑,你對我而言,怎麼會可有可無?你不要跟我計較。我沒想到你知道了真相,何況說氣話的是你啊。我是愛之深,責之切。」 薛苑抬起紅腫的眼睛看他,「我也有錯,我不應該口不擇言,對不起,其實你是不是私生子,對我來說都沒有關係。」 因為剛剛哭過的原因,她的睫毛上還掛著一點兒晶瑩的淚水。 蕭正宇看得心口發疼,喃喃說:「你不知道我回來後,看到你沒在路邊,一瞬間死的心都有了。我知道你的脾氣,如果不馬上找到你,這一輩子恐怕都再沒機會求得你的原諒。」 樹葉颯颯作響,夜風送來河水的清新水汽,無比溫柔。薛苑深吸一口氣,沒有直接說話。蕭正宇知道那是一種默認的態度。 「不過,你不應該隨便上別人的車,萬一是壞人怎麼辦?你應該想得到,我怎麼都會回來的。」 「我不會把希望放在一個可能性上,」薛苑無聲地笑了笑,「你也許會回來,也許不會,都到了那個時候,你覺得我還會在乎嗎?」 蕭正宇攬她入懷,「我跟你保證,這種錯誤,這輩子不會有第二次。」 在他懷裡,薛苑輕輕「嗯」了一聲。有很長一段時間,兩個人都沒說話,刻意的避開了最重要的話題。但也不能再拖。蕭正宇終於說:「關於那幅畫,我想過了,我會陪你一起去找李又維談判,但你答應我,不要單獨去見他,也一定要站穩立場。」「我暫時不打算找他。你說得沒錯,」薛苑冷靜地開口,「他不會那麼輕易把畫給我的。現在想起來,畫在他手裡也有一段時間了,但他一次都沒有跟我提起過。」 「他的用意很簡單,待價而沽。」 「不過,我是真的很想看那幅畫,」薛苑疲憊地看著腳下的河流,「我以為可以對那幅畫不在意的,可多年的習慣還是在我身體裡,追尋了那麼久,不可能放棄的。上次在英國我跟你說不想找了,其實是帶著絕望和賭氣。當我聽到李又維說畫在他手上的時候,我真的想看看啊。」 蕭正宇輕輕吻她,「嗯,我知道,我知道。既然我跟你在一起,就會幫你想辦法。」 那天晚上兩人本打算在越吳找家賓館住一晚,可打電話詢問的時候知道附近的賓館基本上早已住滿了,只好連夜開車回去。不過是一天的時間,薛苑忽然有一種後半輩子都交付了的感覺。來的時候她大部分時間都在睡,回去的時候卻一直清醒著。蕭正宇開車時歷來認真,全神貫注,也不說話,她也不會打擾他。車窗沒有關嚴,有股風從那一線縫隙裡鑽進來,帶著清新的香甜氣息。 車廂裡關了燈,一切都在暗處。蕭正宇的側臉輪廓就像是李天明筆下的素描人物一樣迷人。戀愛中的人大都有這樣的感覺,兩個人只要在一起,說不說話也沒關係。 一個多小時後,車子終於到了丁依楠所住的社區門口,穩穩地停住。 薛苑習慣性地跟蕭正宇道謝,結果換來他的搖頭,「不知道需要多久你才能不再跟我客氣。」 薛苑笑了笑,轉身推開了車門下車。 她單薄的背影在路燈下若隱若現,輪廓卻有著莫名的光芒,蕭正宇發現自己比想像中更捨不得她離開。於是一個箭步奔過去,從後面抓住了她的手。薛苑沒想到他忽然從背後「襲擊」,一驚,手裡的提包差點兒掉在地上。她回頭,柔聲問這個忽然拉住自己的男人,「有什麼事情?」 夜色深沉,蕭正宇的眸子異常閃亮,讓薛苑疑心他的眸子是不是把路燈的光芒都吸入了眼睛。 他期盼地看著她,「過兩天我們出去旅行,散散心,怎麼樣?」 薛苑微微失神,片刻後笑了,輕輕點了點頭,「好啊,只要你有時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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