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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兩人休息了一會兒,灌下了兩瓶礦泉水,被身後猛然傳來的一連串驚呼分了神。回過頭才發現那是網球場傳來的歡呼聲。網球場熱鬧異常,四周圍滿了觀眾。羽毛球場和網球場相距很近,而目前羽毛球場也再沒多餘的空地,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一起跑過去看熱鬧。

  沒想到看到了熟人。丁依楠看清離自己最近的那個人,嘟囔了一句「我們老闆啊,還真是全民運動,他也來了」,隨即看向他的對手,突然她面露驚奇之色,捅了捅薛苑,指著她看的那半邊球場,詫異地叫起來,「啊,這不是上次你來我們公司遇到的你的師兄?」

  薛苑也剛剛看到了秦瑋。他揮舞著網球拍,把對手的發球狠狠地打回去。他穿著件白色的網球服,揮動手臂時又快速又有力,每一次揮動,都能引起眾人歡呼。

  對戰的兩人球技相當,擊球的節拍都掌握得很好,好多個回合不分上下。宛如武林高手過招,打得異常精彩,球打到哪裡眾人的視線就跟到哪裡。

  「你那個師兄球技不錯嘛,我們老闆據說是專業級別的。」

  「是啊,」薛苑回答,「他打網球的技術一直不錯。」

  丁依楠從話裡聽出一點兒苗頭,趕緊追問:「老實交代,你們曾經是什麼關係?」

  「就像我跟你,校友。」

  「你們倆若只是純潔的校友關係,現在的天都是黑的。」丁依楠撇嘴嘲笑回去,但也言至於此,沒有再追問下去。

  薛苑卻覺得不妥,捏捏她的臉蛋,繼續說:「早就過去啦。我現在是無業遊民一個,還要靠你養著。人家早就功成名就,我怎麼會跟這樣的人有關係?」

  丁依楠愉快地掐了一把她的腰,笑了。

  兩人一邊聊一邊看著球場,慢慢地被精彩的比賽吸引住了。一場比賽告停,秦瑋把球拍扔給在一旁久等的別人,拿著毛巾擦著汗,目光在場內隨意一轉,就發現了她們。

  他走過來,看著薛苑笑,「真是巧得很,你怎麼也在?」

  事已至此,薛苑只得大大方方地寒暄,「被人拉來的。師兄,你打球的技術沒退步啊。」

  「最近也不行了,年紀大了,跑都跑不動了。」

  薛苑失笑,想跟他客氣一番,那句「你哪裡老了」說了個半截,他卻根本沒仔細聽,對她們做了個「等我幾分鐘」的手勢,就去幾步外的長椅上找到一隻藍色的運動包,把毛巾扔進去,又從裡面翻出一隻手錶看了看,走過去跟丁依楠的老闆低語數句,又扭頭,隔著若干米的距離跟她們說:「薛苑,一會兒我們去吃飯吧。叫上你的朋友,我先去換衣服,十分鐘後在體育館門口前等你。」

  他壓根兒沒給薛苑拒絕的機會,就拎著運動包和別人說笑著離開了,只留下一個背影。薛苑一怔,丁依楠拍拍她的肩膀,「嘿嘿,『我們』啊,這麼快就成了『我們』,還想說你跟他是清白的嗎?」

  薛苑瞪她一眼,「他不是一個人來的,我擔心吃飯的時候還有別人。」

  若干分鐘後才發現剛剛的擔心毫無必要,體育館門口只有秦瑋一個人,打招呼介紹過之後,三個人很自然地一起去了附近的飯店,丁依楠跟秦瑋很快就熟悉起來,一路說說笑笑,反而薛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旁聽。

  找到位子坐下後薛苑去了洗手間。秦瑋看她的背影,又笑著跟丁依楠說:「我看她氣色比我上次見到的好些了。」

  「我也覺得是。大概是因為辭職了比較閒散的緣故吧。」

  「辭職?」

  「嗯,她辭職了有大半個月了。」

  「她不是在那家很有名的畫廊工作嗎?為什麼要辭職?」

  丁依楠好笑地看了一眼秦瑋,攤攤手,「秦先生,我怎麼會知道呢?薛苑這個人,嘴巴就跟密封的瓶子一樣緊,她不說,恐怕誰都不會知道。」

  秦瑋詫異,「你不是薛苑的朋友嗎?也不問問?」

  丁依楠挑起一道眉毛,喝了一口水,「有些事情我會問她,有些就不會啦。每個人都有不能告訴別人的事情,我也有些事情沒告訴她呢。有句話怎麼說的?哦,對,是這樣的:交到朋友,需要閉上一隻眼睛;留住朋友,兩隻眼睛都要閉上也不一定。」

  秦瑋微微吃驚。這個衣著打扮如此具有後現代風格的女孩在某些方面居然如此睿智,難怪薛苑會跟她成為朋友,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

  丁依楠伶俐俏皮地一笑,撥弄了下自己紅彤彤的頭髮和畫著一隻骷髏頭的外套,「你想說我跟她做朋友,很奇怪?」

  詫異她的眼力如此之好,秦瑋也不再隱藏,笑道:「你們學藝術的人都這樣吧,相比起來薛苑真是異類了。」

  「這倒是沒錯,」丁依楠伸出手指撥弄著茶几上的蓋子,說起往事,「薛苑剛上大學那會兒,很受了些氣的。她不跟人接觸,也不喜歡說話,看上去顯得孤僻冷漠。我記得有個週末,我們宿舍有個女孩帶男朋友來宿舍,兩個人在床上親熱,興致正高呢,被她撞了個正著。把她氣得啊……生氣地教訓了兩人一頓。那女孩家裡很有錢,個性也刁蠻,在系裡一呼百應,一輩子都沒被人這樣罵過,對薛苑真是恨之入骨,於是發動我們一起孤立她。

  「之後她的日子更難過,她在寢室的時候不多,我們往她床上潑顏料,故意摔破她的熱水瓶,把她的作品撕爛。她一言不發地忍受我們的破壞,床單髒了就換一條,熱水瓶破了就用涼水,作品毀了後連夜趕一幅。我們想等著她受不了,逼她離開宿舍,可她一堅持就是半個學期,一次沒有告訴老師,沒說一句抱怨的話。」

  她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人,最多是不把你們放在眼裡。但這句話沒有說出來,秦瑋頷首,對她點頭,「後來呢?」

  「後來我們不整她了,也沒意思,」丁依楠輕輕呼出一口氣,「就這樣不冷不熱地相處到了大三。我們雖然學藝術,也要參加英語考試,我對英語一竅不通,她知道後說可以教我。這樣一接觸,我才知道她這個人看著雖然冷,心腸卻很好。她父母過世得早,明明自己沒什麼多餘的錢,平時都很節約,但是看到別人有困難都會幫忙。我後來問她,說你怎麼不跟我們計較?她歎了口氣,說,姐姐怎麼能跟妹妹計較呢。」

  瞥到薛苑的身影從門口轉過來,丁依楠最後語氣微妙地一轉,恰到好處地停住。

  薛苑坐下,笑問:「怎麼,你們聊得很開心嗎?」

  「丁小姐非常會說話。」

  點心和茶都上來了,三個人邊吃邊聊,聊得倒是異常投機,仿佛多年的老朋友一樣。聊著聊著說起近況,又談及工作。

  秦瑋心裡有事,斟酌幾次後終於忍不住,問薛苑:「我聽說你辭職了。」

  薛苑看一眼丁依楠,只看到她眼睛一眨,什麼都有數了,於是回頭跟秦瑋無奈地點了點頭,「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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