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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李又維對她露出個迷人的笑,聲音裡則帶著歎息的痕跡,「你的眼睛看不到外面的世界,看不到別的人,你只在乎自己的目標。因此,我不相信你會自找麻煩。」

  薛苑生氣地掉頭就走,還重重關上那扇價值昂貴的木門。

  這響聲驚天動地,驚動了對門辦公室的張玲莉。她皺了皺眉,推門看了一眼走廊,恰好只看到薛苑離開的背影。雖然薛苑穿著工作制服,但那偏瘦而勻稱的身材她無論如何都不會錯認。

  對屋的門輕微晃動了幾下,張玲莉煩躁地皺緊眉頭,大步流星地來到對面,一腳踢開門,恰好看到李又維托著下巴,漫不經心地流覽網頁。顯示器的光芒映得他臉上發亮,那亮色仿佛是最佳的化妝品一樣,使他五官的輪廓更清晰了。

  「不請而入?」李又維抬起眼皮,笑出來,「不過這也是你的做法。」

  張玲莉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吐出話來,「你鬧夠了沒有?」

  「我不介意聽你訓話。」李又維把滑鼠一扔,平靜地看著她,「但是那之前,你可以先把門帶上。」

  張玲莉恨恨地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後退兩步,再用腳後跟一腳踢上門,又是地動山搖一聲巨響,震得李又維桌上茶杯裡的茶水蕩來蕩去。

  李又維哈哈大笑,仿佛看到了什麼天大的開心事,「哎,我真是同情那扇門。」

  他沒心沒肺的笑容讓張玲莉更加怒火中燒,她吼出來,「你回來這段時間,除了到處勾搭女人,還幹了些什麼?一會兒給這個送玫瑰,一會兒請那個吃飯,搞得公司風氣全壞了!」

  李又維絲毫不以為意,「感情都是在請客吃飯中增加的,這句話還是你說的呢。」

  「那我說讓你潔身自好負起責任,你怎麼不聽?」

  「所以我回來了。」

  「你回來快一個月了吧?」張玲莉點點頭說,「我覺得這間屋子放只花瓶都比你坐在這裡強多了,還不浪費電。」

  李又維對她的嘲諷絲毫不放在心上,「總有適應期的。」

  「適應期?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適應期?以前遇到大事,你還能拿個主意。這次回來之後反而不如以前了,也不知道精神都花在誰身上了!」

  李又維沉下聲音,「你扯遠了。」

  張玲莉臉上浮起極盡嘲諷的笑容,也極其冰冷,「我原來也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以為你回來是想要真正履行自己的職責,以為你那些壞毛病全都改掉了,可實際上你反而變本加厲!五年前我可以說你太年輕,跟你爸爸賭著一口氣,總想超過他。可現在你回來,還是老樣子,沒有任何長進!如果你是沒有能力也就罷了,可你不是!你是聰明得過頭了,卻不用在正路上!你怎麼對得起唐伯伯?你完全辜負了你舅父的期望!」

  李又維收斂了笑容,眉心以緩慢的速度蹙起。

  仿佛剛剛那些話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張玲莉無力地垂下頭,耳側的頭髮拂下來,完完全全地擋住了她的臉,「說來也可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期望你些什麼。你當年信誓旦旦地說『要把中國最好的藝術家推向世界』,話猶在耳……事隔多年,難道只有我一直記得嗎?」

  她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他低聲叫她,「玲莉,這些年,辛苦你了。」

  張玲莉抬眸看他,看著他那張好看得過分的臉和那雙深沉的眼,忽然失語半晌,與他對視著。這個對視漫長得仿佛永無止境……最後她兀自苦笑一聲,「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我早該想到,那個薛苑……」

  之前李又維一直態度良好,此時忽然臉色一沉,「你什麼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們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有抱怨直接對我,不要找薛苑的麻煩。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還真是情聖,我真是感動得要哭了呢!」張玲莉咬著唇,下意識地眼睛一酸,倔強的勁頭又上來了,她轉身拉開門,離開之前扔下一句話,「既然回來了就不能閑著,下個月的畫展你全部負責。」

  博藝畫廊歷來以活動多著稱,三個月一大展,兩個月一小展,隨著各種活動的開展,薛苑覺得自己都變成了陀螺,人人都可以給她一鞭子。除了本職工作要做,李又維還越級指使她幹這幹那,她就這樣日復一日地忙碌著。不但如此,李又維還帶著她參加藝術界、畫界各種各樣的聚會沙龍或者應酬。藝術界這個圈子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一腳踏進去都不知道深淺。

  薛苑對這種聚會應酬並沒有好感,但李又維的用心她非常清楚,他在一點點實踐自己的諾言——介紹收藏家和各種各樣的畫家給她認識。那些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畫家如今終於讓薛苑一睹真容,薛苑總算開了眼界,也多了很多找自己那幅畫的希望。至於那些名不見經傳但是有錢得超乎想像的收藏家們,則是讓她屢屢跌破眼鏡。

  李又維重回商界,漸漸恢復跟這個圈子的聯繫,毫無疑問,自然博得了不少目光。跟在他身後永遠面帶微笑的薛苑,自然而然也就惹人注意。李又維對外界只說她是他的助理,看在別人眼底,大多數人一個轉身就會掩嘴笑,「博藝畫廊的兩個老總還真有意思,身邊人不是帥哥就是美女,對外都說是助理、秘書。實際上是什麼,誰知道呢。」

  這種流言薛苑或多或少都知道些,但她根本沒時間為這種事情心煩。各種各樣的事情太多,自己需要的線索卻是一團亂麻,每個人都不能得罪,對認識和不認識的人都要擺出笑臉,客氣相待。好在還有蕭正宇幫忙,他通常會出現在這種場合裡。他是做慣這種「助手」工作的人,也深知各人的脾氣,對她是能幫就幫,不禁告訴她某某人的喜好,還告訴她哪個可以深交哪個不可以深交。薛苑無比感激他的好意,同時卻覺得自己又紮進了一個深坑。

  再好的機器在重壓之下也會崩潰。薛苑覺得自己的脾氣越來越壞,看什麼都不順眼。儘管她盡了最大的力氣努力克制,可只要一個人獨處,就有砸東西的欲望。

  她砸碎那個方形的水晶鎮紙的時候恰好被蕭正宇撞見。

  因為書畫展覽會的臨近,她每天都要加班,各種案頭工作一做起來就是幾個小時,動輒做到深夜。她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一個字一個字地修改著方案,猛一抬頭,被那方水晶鎮紙反射出的光芒刺痛了眼睛,怒氣不可抑制地升起,不管不顧地抓起來就往地上砸。

  水晶鎮紙的品質比她想像的好,只是滾了幾滾,就安穩地停在桌子腿旁。她覺得不解氣,彎腰抓起來繼續砸,如此反復,直到它終於啪的一聲,散裂成一地亮晶晶的碎片。

  蕭正宇就是這個時候叫住了她。他下班也晚,瞥到大辦公室還亮著燈,過來一探究竟,恰好看到這一幕。她砸完鎮紙還不解氣,先用極其憎恨的目光盯著地上的碎片,還踢了碎片好幾腳。他知道她最近情緒不穩,但卻不知道她已經壓抑到了這個地步。

  那一地的光亮讓他心驚。

  「薛苑。」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叫起,薛苑覺得後背一麻,茫然地側過頭去,發現蕭正宇正站在門口,滿臉的震驚和不可思議。薛苑被他這樣一看,理智頓時恢復,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啊,你來了。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

  她沖出辦公室,與他擦身而過。

  在洗手間裡,她把冷水澆得滿臉都是。

  鏡子裡的臉上沒有笑容,嚴肅得可怕。要是讓丁依楠看到,她一定會嬉皮笑臉地說:「薛苑啊,薛姐姐啊,笑一個嘛,別板著這副『生人勿近』的臉。笑是沒有副作用的鎮靜劑啊。更何況你笑起來那麼漂亮,十個男生有九個都會拜倒在你的裙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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