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人生若只如初賤 | 上頁 下頁
一〇八


  「大少爺……你們還不快去拿藥!」藍急得跺腳,儀態盡失。

  顧鈞青幾步來到顧大面前,一把拉起以陌,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呃……那個,顧先生,我先告辭了,謝謝招待……」某人扭著頭往後沖顧大道謝中,只見他的臉色又青了幾分。

  「就這麼出來,不要緊麼?」被一路拉著跑的安同學有些擔心的問,「你哥的身體……」

  「他是妖孽轉世,能活很久,不用為他擔心。」顧禽獸雲淡風輕的答。

  「可是剛才他的臉色很青。」

  「剛才我踢破的那扇門是他從羅馬一個設計師那兒訂做的,那只鐵公雞心疼錢才發青的。」

  「……」這是怎樣的一家人呐。以陌無語。「顧伯伯怎麼樣了?」

  他拉著她的手,在四樓的一個房間外停下了步子。厚重的玻璃門,以陌湊近看去,裡面是完全純白色的世界。四周環繞的金屬儀器閃著冰冷的光。兩個身穿淺粉色裙的護士在一旁看著那些波動的曲線,不時在手冊上記錄著什麼。

  白色的大床上躺著一個年近花甲的男子,睡著般神態安然。那些細細長長的管子蜿蜒著鑽入他的被子裡面,連接起他和那些冰冷的機器。

  「那是我父親。」顧鈞青在她身旁開口。「從五天前突發心肌梗塞開始,就一直沒有醒過來。」

  「那個……不用送顧伯伯去醫院嗎?」以陌有些擔憂的問。

  「顧大從小身體就很差,常常休克。為了讓他活下來父親索性花重金在家裡建了個急救室。幾個家庭醫生的技術在業界也算一流,倘若他們都束手無策,去醫院也於事無補。」他蹙眉,臉上終究還是掩藏不住哀傷。「看著他躺在那裡,而我什麼都做不了。」

  以陌抬頭,看見他疲憊的側臉,讓人心疼。

  他的脆弱和焦慮,他的無奈和彷徨,這樣清晰的展現在她面前。

  因為習慣於依賴,甚至都忘記了那個如神祗般讓人仰望的身影,也會需要安慰和傾訴,也會害怕失去。

  她抓住他的大手,握緊,踮起腳尖,然後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像是要用自己所有的熱度來溫暖他般貼近。

  「顧伯伯一定會醒過來的。」她喃喃輕語。

  顧鈞青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怔住,片刻間眸子裡浮上一片溫暖的流光。

  這個小丫頭在用笨拙卻質樸的方式安慰著他。

  他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脊背,緩緩回抱。

  高大的男子,嬌小的女生。安靜的相擁。

  窗外是風息雲止的天空。蔚藍而高遠。

  他聽見她在耳畔輕柔如羽翼扇動的聲音。

  「我一直不太喜歡自己的名字,以陌,相濡以沫。因為我覺得,如果有朝一日到了需相濡以沫的地步,我寧可與那個人相忘於江湖。」她抬頭,眼底有溫熱的濕意。「最初遇見的時候不曾想過有愛,最初言愛的時候不曾想過一生。顧鈞青,你讓我有了與你相濡以沫的希冀,卻再沒有了相忘於江湖的勇氣。所以,我自私的把這個選擇權留給你。在你離開之前,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陪著你。」

  她仰著頭盡力微笑,卻仍有淚滴不受控制的滑落。

  他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拭去淚痕,留下幾個溫暖的觸點。

  「傻丫頭,所謂『相忘於江湖』不過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謊話。」顧鈞青黑曜石般的眸子裡流光暗湧,「倘若我失去你,那些用來忘記的漫長時間裡能重溫的只有回憶。」

  她把腦袋埋進他胸口,「有句話,我一直沒告訴你。」

  「顧鈞青,我很愛你。」

  就在這時,似乎傳來一聲輕咳。

  以陌抬起頭,看見顧靖寒和杜雲澤出現在走廊盡頭的轉角。

  而他們身後,是一襲黑衣的蘇遠歌。

  他深灰色的瞳如清冷的夜色,安靜的落在自己身上。而那沉和濃郁的夜太暗,掩蓋了一切。

  他就這樣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片刻,輕移開目光。

  看見來人,顧均青眉頭輕蹙。

  千悅娛樂和不落炎陽的關係一向緊張,而蘇遠歌的身份又十分尷尬。顧九城昏迷未醒,這兩個人又此時前來……

  「據說財務統計出了狀況,均青,你去公司一趟。」開口的是顧均寒。

  顧均青淡淡的掃了眼蘇遠歌,拉著以陌,轉身離開。

  玻璃門被杜雲澤一把推開。

  「顧九城,你給老子醒過來!」這個矮小的中年男子索性沖進了病房,對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吼道,完全沒有商界精英的半點禮儀。

  兩個醫生見狀大驚,正要阻攔,卻被顧均寒擺手制止。「沒事,你們先回避一下吧。」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點頭離去。

  蘇遠歌見他的舉止有些失控,正要伸手拉他,卻被他抓住了胳膊,扯到床前。

  「裝屍體有趣麼?」杜雲澤眼角泛紅,聲音有些輕顫,「老子給你養這麼久兒子,你一分錢不給就想蹬腿了?」

  蘇遠歌僵在原地,好似什麼都沒聽見明白般望著身旁的人。

  杜雲澤的聲音激蕩在這間被白色覆蓋的房間裡,宛如拍岸的巨浪,碎成千萬細小的雨。

  「你知道這小子脾氣多臭多難伺候麼?」

  「你知道我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思麼?」

  「你倒好,仗著以前幫我擺平的那點破事,就把這臭小子丟給我。你以為能躲一邊看一輩子麼?我偏不讓你順了這個心!你……」話音忽斷,他似有些愣怔地望著昏迷不醒的顧九城,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

  「杜總看來是有話要和家父談,不如蘇先生移步樓下,我們敘敘舊。」顧均寒打破僵局,看著表情冰冷的蘇遠歌說。

  「我們之間,沒什麼舊可敘。」他冷淡回應。

  「是麼?」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微笑,「我以為蘇先生會對十三年前星陽小學門口的一樁綁架案有興趣呢。」

  他猛然看向他,一刹那,眼神有些迷離。

  顧大操縱著輪椅出門,片刻,蘇遠歌跟在他身後離開。

  溫暖如風的客廳裡,一隻金毛大狗搖著尾巴立在輪椅邊,一雙黑色的眼睛直盯著坐在沙發上的蘇遠歌。它向前幾步,又停住,反復幾次,最終站在男子身邊。

  蘇遠歌抬手,摸了摸它的頭。像是受到鼓舞一般,它輕吠一聲,蹭了蹭他修長的小腿。

  「雪麗還認得你。它年紀也大了,很久沒這麼精神了。」顧均寒的杯子裡裝了大約是藥,褐色的液體,微微搖晃。

  「你叫我出來,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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