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荏苒年華 | 上頁 下頁 |
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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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早上到現在,我一直在看這本書,想弄清楚,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你會把它帶在身邊,反復翻看。」 「別想太多了,這書節奏很緩慢,我不信你看得下去。其實我也不明白我想從書裡找到什麼。也許就是一個習慣吧。」 「你的確是一個一旦習慣便會固執的傻孩子。」 他凝視她,那樣深刻得仿佛要一直看到她心底的目光,讓她本能地不願意與之對視。她伸手想拿那本書,才發現兩隻手都包紮了起來,右手尤其裹得密不透風,一直差不多到了肩膀的位置,她只得頹然放棄這個動作。 「是啊,在你眼裡,我一直就傻得不可救藥。」她發愁地看著手臂,「唉,不知道會留下多少疤,肯定會難看死了。」 「現在知道害怕了嗎?昨天晚上你可是英勇得很。」 他的語氣突然嚴厲起來,她心虛地說:「對不起,我……」 陳華的手伸過來,托起她的下巴,那個毫不溫柔的力道打斷了她,逼她正視著他,「你確實應該跟我道歉。發生火災時先逃生再打報警電話,這是小學生都應該知道的常識。」 任苒無言以對,現在回想起來,她也不知道昨天為什麼會喪失了基本的理智與恐懼,一門心思要憑一己之力將火撲滅。她只記得當時腦袋一片空白,似乎完全想不到其他了。 「任苒,你有沒有想過,要不是你頭一天情緒很壞,我惦記著想過來哄哄你,或者飛機再晚到一點,昨晚會出什麼事?」 她說不出話來。 「今天上午我坐在這裡,一想到你也許會被燒死在裡面,我是真的害怕了。」 她大吃一驚,這是陳華頭一次坦承他會害怕,她囁嚅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良久也不過再擠出一句:「對不起。」 陳華什麼也沒說,伸手按了床頭鈴,一個中年女護工很快走進來,他簡單地囑咐她:「帶任小姐去洗漱。」然後掉頭走了出去。 任苒如釋重負,在護工的幫助下,在衛生間洗漱,看著鏡子裡自己的樣子,不要說包紮得嚴實恐怖,連頭髮居然都被火燎焦了一部分,不禁再次暗暗感到後怕。 護工姓劉,手腳十分俐落,一邊替她擦洗,一邊安慰她:「沒事,我在燒傷病房幹了好幾年,好多人比你的情況嚴重得多,最後都好了。你臉上沒落下疤就已經是萬幸了。」 她看著鏡子,只得承認,以昨天的情形來講,她確實算是走運了。如果陳華沒有及時趕來將她拖出去,她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及時恢復理智逃生。 等她出來,陳華已經再次坐到了那裡,神情恢復了慣常的冷靜。 過了一會兒,一個年輕男人敲門而入,送來了午餐。任苒看看自己的雙手,發愁而認命地說:「不知道得多長時間不能自理,陳總,還是幫我叫劉姐進來吧。」 陳華根本不理她,支起病床上的小桌,一樣樣打開飯盒的蓋子,拿了勺子,舀了一勺雞絲粥,命令她:「張嘴。」 她只得無可奈何地張開嘴。他一樣樣喂著菜、粥,動作從容不迫,顯得十分有耐心,她卻吃得食不甘味。 正在這時,門被推開,任世晏和田君培一起走了進來。任苒意外之下,一口粥嗆入氣管,頓時大咳起來。陳華不慌不忙幫她拍背,遞水給她喝,拿紙巾替她擦嘴角,做得駕輕就熟,同時不忘打招呼:「任教授,田律師,請坐。」 任世晏也有尷尬,「小苒,田律師特意趕過來看你。」 任苒好容易止住咳,卻一眼看見陳華一邊不輕不重地敲著她的背,一邊看著她,嘴角那裡隱隱掛了一點兒笑意。她猛然意識到,他肯定知道田君培要和她父親一起過來,這個親密餵食的場面,恐怕差不多就是專門做給田君培看的。想起前幾天她利用他的那一幕,她無話可說,沮喪地靠到枕頭上。 「謝謝陳總,我不想吃了。」 陳華也不勉強,收起小桌,替她將枕頭調整好,轉頭對任世晏說:「任教授,張醫生來找過你,我陪你一起過去跟他談談。」他頭一次正視著田君培,心平氣和地說,「田律師,請隨便坐。」 「君培,你怎麼來了?」 「你完全不開手機,我跟任教授聯繫上,才知道你出了事,馬上買機票趕了過來。」田君培在床邊椅子上坐下,看著她的傷處,「沒想到竟然傷得這麼重。」 「沒事啊,只是樣子嚇人而已,醫生都說了,淺Ⅰ度到淺Ⅱ度燒傷,很快會好的,連疤都不會留。」 田君培沉痛地說:「對不起,小苒。」 任苒驚愕地看著他,「君培,你是存心要讓我羞愧還是怎麼樣,居然來跟我說對不起。」 「我如果早一點告訴你,你繼母在散步不利於你的言論,對你心存惡意,你也許能警惕她,躲過這一劫。」 「你是說她跟證券報記者說的那些話嗎?你別自責,我早就已經知道了,真的不關你的事。」 「你是因為知道我看到了那個採訪內容,才故意……要跟我分手嗎?」 任苒咬住了嘴唇。 「我就知道是這樣。小苒,我說了想回來跟你好好談談,為什麼你不肯再給我一個當面談清楚的機會?你這麼不信任我的理解和接受能力嗎?」 「不,君培,你一直對我很理解、容忍,已經到了讓我沒法忍心再濫用你的善意的地步了。」 「可這不是什麼該死的善意,我說了,我愛你,小苒。從認識你的那天開始,你就沒對我隱瞞過你有過去,我從來不認為我有找你要一個清楚明白交待的權利。」 「兩個人想在一起,光有包容是不夠的,我不應該仗著你的寬容,就一直含糊下去。我的……繼母說的那些關於我的事,有一部分是真的,我的確在十八歲那年,就離家出走,跟……一個男人同居了。」 田君培的心狠狠收緊,幾乎想制止她講下去,然而她看著他,目光明澈平靜,「至於未婚懷孕、墮胎、介入別人婚姻和被包養,這些事我沒經歷過。」 「我相信你。」 「我確實想過,我的過去是我想丟棄、忘記的一部分,跟任何人無關,無須向誰坦白。但我錯了,我可以不向普通朋友交待任何事,對男朋友不能這樣,你的寬容讓我顯得很自私。君培,我沒權利讓你無條件接受你甚至不知道的一切,而是早就應該跟你講清楚了。」 「如果我說我並不介意呢?」 「你父母會介意的,君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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