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遇見下一秒的你(50)_南適

五〇

　　「就是，現在找個像男人的男人真難，要麼是猥瑣男，要麼是陰柔男，要麼是明著自大實則自卑男。這世道是怎麼了？」蘇亦好一邊說，一邊把腳搭在了茶几上。

　　林海薇剛要點頭，蘇亦好又開口道：「不過啊，也不怨他們。像我，估計也有男人背後說，女人越來越少了，你看那誰誰誰，還像女人嗎？哼！」

　　林海薇看了看那兩隻腳，嚴肅地說：「好好，我覺得你還是很像的，真的，雖然外表不像，但骨子裡像。你挺會照顧人的，而且關於家庭、孩子都想得很傳統，每次聽你給你外甥打電話，我都覺得你肯定會是一個好母親。」

　　蘇亦好不語。蘇亦好的姐姐生產時情況比較危險，好不容易生下來後，大人、孩子都進了病房。那時候蘇亦好的媽媽身體不好，大家都不敢告訴她這個消息。孩子的奶奶也因為有事，不能全力伺候月子。於是，就形成了蘇亦好的姐夫照顧大人，蘇亦好獨立照顧小孩子的局面。小孩子自始就跟小姨親，只要蘇亦好在家，就要纏著她講故事。蘇亦好也很親他，每次回去，都要精挑細選好多禮物送給他。人人見的都是伶牙俐齒的蘇亦好，但是，誰見過一臉慈愛、音調柔和給小孩子講故事的蘇亦好？

　　可社會的標準不是這麼來的，就像是衡量國民經濟有硬性的指標一樣，你不在指標內，那你就是成績不好。一想到因為做家務而被陳明然冷嘲熱諷，蘇亦好就對自己樹立不起信心來。有時她挺想原來那個「他」，她大模大樣地坐著，他在廚房裡一顆一顆摘葡萄洗給她吃。他從來不嫌她不會做飯，他說：「反正我也不會做。」……唉，想那些做什麼？！

　　出了門，坐上車，車前面的電視上正在放做菜的節目，蘇亦好看了會兒，自己也不是個笨人，只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過慣了，做飯的技能沒有得到鍛煉和開發，越膽怯就越露怯，索性就不做了——再說了，憑什麼就該女人做飯？

　　陳明然到的時候，蘇亦好已經站在超市門前吃哈密瓜了，一看就是從旁邊的小攤上買的。

　　陳明然氣勢洶洶地走過去，質問道：「你還知道回來？」

　　蘇亦好不理他，三兩口吃完，把木棍扔到垃圾桶，「走吧。」

　　「喂！」

　　「幹嗎？」

　　「蘇亦好，我認為，你有必要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一會兒買菜，我光買辣的，買豆皮，買海帶，買你不愛吃的，好不好？」

　　「不好！」

　　「為什麼都要考慮你的感覺？我的感覺呢？」

　　「這怎麼能一樣？」

　　「怎麼不一樣？人活著就要有更高的要求。無論物質還是精神，都要照你的標準來，你怎麼不乾脆去娶個機器人？」

　　「你……」陳明然還要再開口，蘇亦好一句打斷了，「行啦，當街吵架，丟不丟人啊？兩條路，一是現在回家吵，二是閉了嘴跟我進超市。」

　　K，怎麼感覺她才是男的？陳明然悻悻地跟在後面，淩空搗了她兩拳——實在太可氣了，大週末的把他一個人丟在家裡，好無聊啊。

　　家門一關，陳明然就又舊話重提。

　　「蘇亦好，你……」

　　蘇亦好抬起頭，看著他，陳明然一下不敢說話了。想了想，他又理直氣壯地說道：「本來就是嘛，和男人出去，算什麼？」

　　「陳明然，我今天心情不好，你要是識趣，最好別惹我。」

　　「我心情還不好呢。」

　　「不好就回屋自己憋好，別互相影響。」

　　「蘇亦好你不要太過分。」

　　蘇亦好不吱聲，懶得吵，覺得沒什麼意思。

　　陳明然就非要惹她，「蘇亦好，你……」

　　「如果還是為了那事兒，別絮叨，我不聽，而且，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你這是什麼態度？」

　　蘇亦好不理他，進廚房把他關在門外。有什麼好說的？好像你很在乎我，是嗎？有嗎？別裝得跟我看不見似的，不過是懶得和你理論，怨誰？怨我自己，怨我自己沒在年華正茂時找個戀愛的人，怨我一時衝動，難道我還能後悔嗎？我不後悔，可我也不是看不見！

　　蘇亦好的突然關門讓陳明然有些措手不及，他見過伶牙俐齒的蘇亦好，但給他吃閉門羹卻是第一次。一晚上，蘇亦好再也沒說話。陳明然偷偷地看看，她臉色平和，看不出生氣來，她究竟是怎麼了？

　　確實，蘇亦好不生氣，也不傷心。有時，她仿佛忽然看穿了人世，一切都不關心。唯有這樣，有些事情看得才比別人清楚，可看清楚了又怎麼樣？似乎也沒有意義。矛盾的蘇亦好，發起飆來，勢不可擋，但靜下來，無人能及。誰能認清哪一面才是真正的蘇亦好？沒有人。世界上的人都是孤獨的，最認識自己的人是自己，最不認識自己的人，也是自己。即便是最親密的愛人，也不會萬事皆懂。越是感性的人越能敏銳地體會到這些，而認清了事實，放棄了這種外部的找尋，反倒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成熟。

　　這事就此過去，陳明然也沒有再提。一是他原來也只是強調一下自己的地位，並不是真的心眼狹窄到那個程度；二是他不明白蘇亦好為什麼突然轉變，這種轉變使他有種猝不及防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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