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遇見下一秒的你(11)_南適

一一

　　「我真不想搬了，對不起。」

　　「你在幾樓？」電話裡的聲音沒有絲毫商量餘地，總得面對，面對面說清楚也好，畢竟是自己先招惹的人家。

　　「1201。」

　　「行，我馬上上去。」

　　蘇亦好收了線，呆呆地坐在那裡，直到聽見門鈴響，默默地開了門，又默默地關了門，低頭坐著，手不安地放在腿上。陳明然不待她邀請，直接在她對面坐下。他一直以為這個女人很強悍，沒想到，到底還是女人，這麼快就退縮了。

　　「害怕了？」他開門見山道。

　　「嗯。」蘇亦好一向好強，但這次找不到逞強的藉口。

　　「後悔了？」

　　「嗯。」

　　陳明然沉默了一會兒，「如果現在放棄，也是失敗。如果能夠承受的就是失敗，為什麼不試一下？應該損失不會比這個更大。」

　　蘇亦好抿著嘴坐著不吭聲，她不是不能接受失敗，只是害怕過程。

　　「你再想想吧，想好了叫我，我就在下麵。」陳明然起身要走。

　　「不用，你坐在客廳吧，我想一想，不用很長時間。」

　　蘇亦好一個人對著屋子，她想尋求幸福，但不想受到傷害。可開始一段未知的故事，總是伴隨著正反兩方面的風險，她退卻了嗎？猶豫是可恥的，不是嗎？

　　她站在窗前，看著下面的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在為了自己的生活而奔走，誰敢說一定就能成功？就像他說的，如果能夠承受的就是失敗，那為什麼不努力嘗試一下？也許，不是壞的？——壞不壞，總要試一下才知道。保持原來是好的，但她不能總這樣，她想要另一種生活，她必須要另一種生活。

　　那就試吧。

　　勇敢與懦弱，有時根本分不清，像此時的蘇亦好。她站起了身，輕輕地走出去給陳明然倒了杯水，「請等我一下，我收拾東西。」

　　陳明然一愣，他本以為等來的結果會是蘇亦好要和他到民政局再去辦離婚，沒想到她居然會選擇繼續。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陳明然自認為自己意志堅強、頭腦理智，在面對這個婚姻時，他知道自己也是猶豫和彷徨過的，只是他一向是既然做了決定，不到最後一刻絕對不會放棄，多少年了，他不允許自己這樣，而她是一個女人……

　　蘇亦好的東西並不多，因為經常出差的緣故，箱子就在手邊，各式各樣的旅行包應有盡有，很快便裝得滿滿當當。

　　「這些都拿走？」

　　「對。」陳明然默默地把東西搬到車上，再上樓，再默默地搬走。以後，就要和她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陳明然心裡有些渴望，也有些忐忑，他也沒有把握會成功，但既然已經開始，他一定要讓它成功。

　　終於是最後一個箱子了。蘇亦好拿了掃把把房間仔仔細細地打掃乾淨，反復地看看，用手摸了摸空了的床，然後坐在床沿上，拿出手機，「刺兒薇，我要搬走了。」蘇亦好的聲音有些哽咽。

　　「啊？好好！」

　　「鑰匙回頭我留在茶几上。」

　　「你真登記了？好好，別去。」

　　「刺兒薇，我想試試另一種生活。」蘇亦好忍不住要掉淚，怎麼混得這麼慘，要靠這種方式才能嫁出去。

　　「好好，你再想想吧。」林海薇哭了。在她心目中，蘇亦好無所不能，這樣的人怎麼會選擇這樣的婚姻？

　　「好好，你也不是像我萬事都要依賴人，你獨立自主，何苦那麼委屈自己？」

　　「刺兒薇，你別說了。你還記得那年我們去看話劇《結婚》嗎？你不能理解我的心情。」那年，她們奢侈了一次，一起去看日本作家橋田壽賀子的《結婚》，蘇亦好流了很多淚。

　　「刺兒薇，你有馬大寶你不覺得，我現在明白了，像《結婚》裡說的，女人還是得結婚才能幸福，真的，其實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堅強，我很懦弱，很懦弱……」

　　如果不是懦弱，她不會一直在加強自己。就是因為覺得不安全，所以才不斷地強調要努力，要抓住自己的東西。但是，畢竟她還是個女人，女人，畢竟還是要結婚才能幸福。婚姻，是人生旅途中必經的驛站，沒有經過這一站的旅程是不完美的。結婚就像路過的站牌，不過是漫長人生旅程中的一個座標，然而，從另一站到達這一站的過程，卻是充滿了喜怒哀樂、酸甜苦辣。也許她能達到，也許她永遠都遙遙無期，但總得去試，哪怕這種試是以這樣的方式。

　　「好好，別這麼說……」那頭林海薇已經哭了，濃重的鼻音通過電話傳過來讓人感覺很心酸，「好好，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最好的。」

　　蘇亦好用手掌擦了擦淚，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受過女人的教育。在她心目中，一向都是男人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從來就沒有男女的觀念，她做過第一，也有過因為厭倦爭第一而自甘沉淪，但如今，她終於明白，自己還是一個女人，想要女人的幸福。

　　「好好，你要幸福啊。」林海薇已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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