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如果夢醒時還在一起 | 上頁 下頁 | |
八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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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番的來來回回,無盡的疲倦,他下意識的想要追出去,可是腳步又緩緩的頓住,手指按在密碼鎖上,又遲遲沒有摁下去第一個數字。 從記憶中調出那段號碼,其實已經極為純熟。門滴答一聲,緩緩的向後打開了。 淡白的燈光讓他的臉色顯得鐵青而僵硬,蘇如昊走到窗前,微微抿著唇,看見她快步在路口攔了車,又坐了上去——仿佛有了一雙夜梟的眼睛,銳利而博遠,隔了那麼遠,卻偏偏將她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他慢慢的轉身,踱步進了書房。 目光不經意的掠過了那一排整整齊齊的書架,因為其中一本書被抽走了,仿佛是缺了一枚牙齒,連帶著整排都顯得有些淩落。 忽然心裡被什麼抽緊了,蘇如昊快步走過去,輕輕眯起眼睛。他的記憶力從來都是絕好的。那裡,缺的是《舒婷詩集選》。 他怔怔的靠著書櫥,手難以控制的伸進了口袋,將那枚戒指攥在了手心中。她……什麼都知道了麼? 夏繪溪從計程車裡出來,又在大廳要了一間房,因為心思恍惚著,簽單的時候兩次弄錯密碼,最後一次,小姐喊住了她:「小姐,這張卡的持有人是您嗎?」 她如夢初醒,啊了一聲,又低頭仔細看了看,才真的發現自己是拿錯了卡。 翻遍了錢包和手袋,也只有這麼一張。夏繪溪依然將卡遞給她,淡淡的說:「我再輸一次,抱歉,剛才我記混了。」 輸下自己的生日,滴的一聲,機器開始列印憑據。她又接過那張單據,下筆的時候略微怔忡了一下,才一筆一畫的寫下:蘇如昊。 心頭的味道很怪異,不知是苦是甜。其實她自己是從來不會用生日做密碼的,可是他不一樣,他將幾乎所有她可能用得上的密碼,都改成了她的生日或者和她相關的數字,微笑著說:「萬一要用的時候,免得你一時間記不起來。」 因為臨近午夜,酒店裡人並不多。她獨自一個人坐著電梯,寂靜的空間裡忽然響起了手機的鈴聲。 心臟微微停頓了一瞬,仿佛血液在片刻間凝固住了。 夏繪溪摸出來,看了一眼號碼,無端的松了口氣。 或許對方並沒有預料到她這麼晚還會接電話,語氣中亦有幾分驚訝,可隨後,便恢復了一貫的鎮定。 他說:「有空麼?陪我聊一會兒。」 夏繪溪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聲音聽起來有些沉鬱,勉強打起了精神:「你說吧,我聽著呢。」 他卻忽然不說話了,她聽得到他的呼吸聲,綿長,柔和。 「裴越澤,我忽然想起三亞的那片海灘,真漂亮。」夏繪溪也不在意,微笑著和他聊天,「那一次,如果不是因為你逼著我去,我想我會很喜歡那裡的。」 他考慮數秒的時間,靜靜的笑起來:「是麼?那麼這次我不逼你,你願不願意再去一次?」 *** 當夏繪溪又一次在這片海灘上漫步的時候,金色和藍色,十分的煦和。她微微仰著頭,望向碧空和雲絲,記得有一位畫家說過,天空的色澤,是永遠無法用顏料調出來的。此刻,或許該換一種說法,即便窮盡了人類的語言,都無法描述出那種湛藍色的心曠神怡。 因為熱,身上略有些汗濕的潮意,她坐在沙灘上那塊石頭上,有些茫然的想:這算不算自己這小半輩子以來,做的最不靠譜的一件事呢? 迎著海邊初生的朝陽,她給彭老師打電話請假,又向教學秘書請假,最後合上電話,側頭問裴越澤:「你在想什麼?」 他並沒有看著她,最後回她:「沒什麼……在想你為什麼願意和我一道出來?」 她笑,卻沒有把心底的想法告訴他。其實昨晚的時候,哪怕是一個陌生人邀請她結伴出去散心,自己衝動之下,大約也會答應的吧。 海鷗的叫聲由遠及近,淺淺的掠過白色海浪,又盤旋著離去。 阿姨在遠處向他們招手,招呼他們去吃早飯。 起居室的電視開著,晨間新聞的女主持精神氣爽:「下面是一組財經新聞……」 「最近深受製藥門困擾的CRIX集團於昨天發佈了一則簡短的公告,承認集團名下的製藥子公司將被安美集團收購……」 夏繪溪的手輕微的一顫,看了對坐的裴越澤一眼。他持著那杯牛奶,仿佛沒有聽見那則新聞,表情亦是一動不動。 躊躇了片刻,夏繪溪放下手中的碗筷,對阿姨說:「我吃飽了,謝謝你。」 她不再看裴越澤,轉身上樓,每往上踏一步,心境就改變一分, 裴越澤的種種,蘇如昊的種種,只在那一刻,恍然大悟了。 好比有人說的頓悟,這就是頓悟麼? 門口有輕微的響動聲,夏繪溪回頭,裴越澤閑閑的倚靠著門,眸色中有一分漫不經心,更多的卻是探究。 整個房間都有著安寧靜謐的氣息,桌邊的花瓶中散亂的插了幾支並不精緻、甚至不知名的小花,而她的手邊,攤著一本書,翻開數頁,紙張在清風中輕柔的起伏,仿佛是素色的蝴蝶上下翩躚。 她在漫天陽光中,沖他輕輕一笑:「來找我聊天麼?」 他不答,只是走近她,拿起了那本書。 翻到的那一頁,他只掠到那首詩的名字:《會唱歌的鳶尾花》。 裴越澤的眸色愈加的深稠濃澤,仿佛有一股力道在上下的翻攪,而他只是竭力維持著平靜的表層。 「我妹妹……她最愛的就是這首詩……」裴越澤輕輕的說,在她身邊坐下來,修長的手指合上書頁,「真巧。」 似是勾起了無限的回憶,他的手指不自禁的一遍遍摩挲著書本的頁腳,最後抬起眸子望著她,目光中滿是溫柔:「是不是女孩子都喜歡這樣的詩?」 夏繪溪嘴角邊浮現淡淡的苦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閉了閉眼睛,額角的青筋若隱若現,語氣中有著輕微的敷衍:「是啊,真巧。」 他的眼神倏然恢復了清銳,含笑望著她,慢慢的說:「你來這裡,是為了躲避蘇如昊吧?還有……你不好奇,他和我之間的關係麼?」 驟然聽到這個名字,夏繪溪的手指微微蜷起來,掐進了自己的掌心,又慢慢的放開,平靜的說:「不是。我不想知道他的事……」 他依然用那種目光端詳她,嘴角的笑愈發僵硬:「那你……」 「我來這裡,只是因為自己想要來。」她以不容置喙的語氣打斷他,只是嘴角的笑容卻依稀有著刻意的掩飾和不自然。 如同窺見了她的心浮氣躁,裴越澤的手指輕輕的在桌面上敲擊,目光卻是柔和的:「你……又有幾分瞭解到了自己的內心呢?」 以往她對他說話的時候,總是無限的篤定和鎮靜,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耐心而溫柔。 這一次,卻角色互換,夏繪溪垂著睫,仿佛並沒有聽見他這句話。 裴越澤看著她的神態,臉頰微紅,側臉柔美,忽然歎了口氣,起身要離開。 「裴越澤……」她忽然喊住了他,有些慌張,又有幾分突兀,「你妹妹,究竟是為了什麼自殺?」 俊美的側臉有片刻的失神和黯然,裴越澤最後開口的時候,又似有無限的悔意,又清晰如同此刻他的表情:「是我,逼她太緊了吧?」 她動了動唇,微微揚起眉梢,最後卻依然欲言又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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