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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李曉晨看著他專注吃飯的樣子,覺得可笑,他是篤定了她離不開他的,所以當個玩笑,說說就過去。是啊,自己有什麼?多好的生活,卻要折騰離婚,在別人看來簡直是不識好歹,可笑。這樣舒適安寧的生活可以蒙蔽雙眼,也可以蒙蔽心靈,靈魂有什麼重要的。若是結婚之初一定就是這樣的想法,誰會去在乎靈魂,自己是誰,他把你當成誰又有什麼要緊。

  她和他有過一個孩子,他們都熱切盼望的孩子,可後來沒了。他疼她,寵她,哄她,還說過類似於喜歡的話,自己由開始的將信將疑到後來的全盤信任,她以為他是她這輩子的良人。

  李曉晨不吃了,只是靜靜的坐著,看著廖清和吃完兩碗稀飯。廖清和去換衣服,她在廚房收拾。然後送他下樓。9點多,電梯裡人很少。李曉晨靠在鏡子上,仰著頭,呆呆的望著顯示器上的跳躍的紅色數字。「23、22、21、20……」到16樓時還有人進來,然後數字繼續往後退,直至負一樓。站在身旁的廖清和從頭到尾都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李曉晨專注的數著數字,沒顧及他在想什麼。

  「晚上回來吃飯嗎?」

  「嗯,我儘量趕回來,最近很忙。」

  「那我等你吃晚飯,你想吃什麼?」

  「什麼都可以。」廖清和掏出車鑰匙,按下開鎖鍵,和往日送他出門的早晨一樣,在李曉晨注視下,把車緩緩的開出車庫。

  李曉晨上樓換了衣服,就去了菜市場。早上的菜新鮮,她要買最新鮮的材料,煲一盅味道鮮美的湯。在菜市場也沒有避開那個女人,路過她攤前時,還刻意看了她一眼。她很忙,但也不忘招呼從她攤前經過的李曉晨,「小姐,買點青菜,剛到的,很新鮮。」李曉晨此時若能露出個笑臉,那她便可以天下無敵,可她只是李曉晨,永遠不可能天下無敵。

  她一整天都在盤算,日後該怎麼辦,去哪裡。繼續留在這個城市,還是回F城,或者去一個陌生的城市開始新的生活?

  她是不願意留在這裡的,留在這裡只會徒增悲傷。去一個新的城市也未嘗不可,誰也不認識,找一份工作或者去學點什麼,日後賴以生存。而F城她呆了5年,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她和廖清和在那裡認識,結婚;廖清和在那裡出生、成長、結婚、離婚、再結婚,也許也在那裡認識了多特蒙德的李曉晨……

  廖清和一個下午總共來了四次電話,都是打座機。吃午飯之前來了一次,午休前一次,午休起來一次,做晚飯時一次。李曉晨心平氣和的接著電話,回答他的每個問題。諸如:你在哪裡,在幹什麼,中午吃了什麼,晚上做什麼吃的,在看什麼書。

  廖清和七點多鐘回來,瞧著一桌的菜,都是他喜歡吃的,看著正在擺碗筷的李曉晨,心裡五味陳雜。走過去,擁住她,磨蹭著她的鬢角。他其實很害怕她一聲不響的走了,這不是不可能的,所以一個下午打了四次電話,想確定她在家。

  「這是最後的晚餐?」

  被他抱住,李曉晨楞在那裡,有片刻的恍惚,以為那是和平時一樣親昵的擁抱。只是那句話把這種錯覺擊得粉碎,卻無可奈何。幾乎哽咽。

  「去洗手吃飯吧。」

  好一會兒後,廖清和放開她,去洗手,她盛飯。

  都默默的吃著,誰也沒說話,吃完廖清和幫忙收拾碗筷,擦桌子。李曉晨收拾完,廖清和已經洗好澡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李曉晨也去洗了個澡,在廖清和身邊席地而坐。

  「地上很涼,坐沙發上。」

  十一月雖不是很冷,晚上還是有些涼的,李曉晨卻不覺得,現在坐地板讓她覺得更自在些。

  「要看什麼?」廖清和把遙控器放在遞到她眼前,她卻沒接,說了句;「隨便。」若是平時,她早搶過遙控器枕著他的膝,心安理得地換起台來,這些事都是由著她的。

  也不知道螢幕上演著什麼,咬著唇,心裡盤算著如何開口,如何說才不至於讓兩個人吵起來。

  「清和,我早上說的話……」她竟然不知道該如何繼續。

  「不是說過是玩笑嗎?怎麼又說起了?」廖清和把遙控器放在茶几上,身體往一邊倒,手臂放在額頭上,閉上眼,這樣躺著不那麼累。

  「我是認真的。」

  廖清和輕笑了一聲說道:「我就讓你那麼討厭,到了要和我離婚的地步了?」

  「這樣生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意義?你當初和我結婚是為了生活得更有意義嗎?」

  李曉晨轉過身,目光落在他帶著戒指的右手上,而左手不自覺的撫著自己右手無名指,這是對戒。

  「我們彼此彼此。」

  「那就這樣生活吧。」回到結婚最初也好,只要在一起就好,一切都會好起來。廖清和樂觀的想著。

  「你覺得這樣對我公平嗎?」說完這句話,李曉晨的淚就下來了,她寧願不要這樣的生活。「你不該對我這麼好的,不該讓我有幻想,讓我以為你是真心對我。我一直以為我們能這樣,我好好調養身體,生個孩子,然後慢慢變老。可是,有一天我突然發現,你對我說過的話,對我的好都是給別人的,你讓我怎麼承受?我很滿足,我以為我擁有了那麼多,原來我還是一無所有。」

  聽著這翻話,廖清和覺得左胸很悶,喘息都有些困難。

  「你是這樣認為的嗎?把我所做的一切都否定了?這樣說來,我真的罪不可赦。曉晨,你真的就看不到嗎?」

  「那都是你給別人的,在她身上無法實現,所以你給了我。」下午在書房的地球儀前坐了很久,那個叫多特蒙德的地方已經被磨白了,他該多喜歡那個叫李曉晨的女人才會常常站在這個地球儀前發呆,喜歡那支球隊,那個城市,那個國家,還委曲求全的娶了她。她是自作自受,怪不了任何人。當初他也沒逼著她嫁給他,是她貪慕虛榮,渴求安穩。

  「你對我沒感情嗎?」

  「在昨天被你粉碎了。」

  「我們說好不離婚的。」

  「對不起,我違約了。」

  「如果我一開始就告訴你,你還會嫁給我嗎?」

  「如果我不叫李曉晨,你還會娶我嗎?」

  沒有如果。

  「曉晨,我不會離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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