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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重新開始,多需要多麼大的勇氣。

  她和多多住在一個公寓裡,這套公寓也是多多租住的,一套兩居室,裝潢的十分精緻典雅,想必一個月的房租也是極昂貴的。

  吃的用的都是花多多的,日子有了幾天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開始找工作並想重新考律師證。

  重新開始,多需要多麼大的勇氣。

  一連幾日工作的碰壁,要麼是遭到了莫名其妙的曖昧騷擾,被告知要陪老闆和客戶做一切需要她做的事,她反問,什麼事是需要做的,什麼事是不需要做的。

  對方還一臉不屑地回答說要不是看在她長相頗有幾分清麗的份上,像她這樣有案底的是沒有公司要的,整個上海有大把大把比她檔案乾淨的求職者。

  她倒成了不乾不淨了。

  最後她甚至把求職的要求降到最低,但仍然是一無所獲,每個公司看到了她的資料,她背負的那一段原本不屬於自己的罪名,就像是一隻背著巨大殼的蝸牛,她想生存都寸步難行。

  每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回到了多多的公寓裡,多多詢問她工作找得怎樣了,就算找不到也別急,慢慢的找,好工作總是會有的。

  又過了幾天,多多看著她樣子憔悴不堪,就勸她何苦堅持要做白手起家的女強人,何不趁著年輕趕緊把自己嫁了,一個外地人又沒有工作想在上海立足簡直是癡人說夢。

  多多穿著玫紅色緞面睡衣,修長的腿,蜷在沙發上抽煙,塗著妖嫚的指甲油,想起了什麼,湊到她身邊,說:「要不你去佟少的公司吧,前幾天他公司有個專案合同出了點問題,原先的法務被開除了,現在正在聘法務呢,當然,想去他家公司是幾千人擠獨木橋,我讓袁正銘打個電話和佟少說說,他倆從小一起玩大的,兩個人的爺爺原先都是紅軍一起打過仗的,算是世交了。」

  她也耳聞,在大家口中傳為佟少的男人佟卓堯,他爺爺是紅軍,他父親經商有道,公司規模越來越龐大,涉獵的商業範圍也更加廣泛,到了他管理的時候,更是對公司人事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一下就又擴大了公司的發展。

  倘若真的能進佟氏公司,那確實是相當美妙的職業。

  可她又想到了他淡漠孤傲的模樣,簡直不是佟家三少,而是威廉三世。

  她回絕了多多的好意,縱然她再需要一份工作,也不想再麻煩多多了,給多多添的事已經是夠多的了。

  如果真的要去的話,那麼她也要公平競爭,要讓多多找袁正銘去托人,那就不是她的性格了。

  第二十章 那麼冷且漠,那麼清且傲,那麼,阮曼君

  她買了一輛綠色的腳踏車,車前有一個白色的小籃子,她就騎著車去一家家公司找工作,車籃裡,放著的都是她的簡歷和畢業證,她騎著車,穿過了一條條街,看到有公司招聘資訊就進去試試,包括一些律師事務所。

  在簡歷裡,她毫無避諱的提及了自己兩年前的監獄史。

  在一家公司應聘文員,人事部的經理恰是她原先在馮伯文公司的同事崔芬盈,崔芬盈曾因為洩露公司機密而被開除,對曾是公司法務的她仍懷恨在心。崔芬盈坐在辦公桌前,故意假裝成看了好久才認出來是她,故作驚訝地捂著臉眨著大眼說:「哎呀,你不是阮曼君嗎?好久不見了,你沒在馮伯文公司上班嗎?怎麼跑到我們這個小地方找工作來了?」

  她輕淡地說:「我做了兩年牢,剛出獄,如今工作多難找,你應是知道的。」

  崔芬盈漫不經心地用手整理著桌上的檔,理了理袖口,長長的眼睛笑著眯起來,卻又帶著驚訝的語氣問:「不可能吧?你不是那麼的懂法律嗎?當年我犯了個小錯,你就那麼懂得法律給我安上了個洩露公司機密的罪名,讓你的情郎馮伯文把我開除了。怎麼你也會知法犯法呢?不會你也是洩露了什麼機密吧?」

  她並不想和崔芬盈解釋什麼,當年崔芬盈把公司的重要客戶資料洩漏給另一家企業,給公司帶來了極大的損失,很多大的往來客戶都流失了,馮伯文差點沒氣的要把崔芬盈送進局子裡。是她向馮伯文說了情,這才僅僅是做出了開除這個決定。

  而崔芬盈就認為是她這個公司法務挑唆馮總開除自己的,誰叫她是馮伯文的女友呢?

  她起身,拿過自己的簡歷,沒再說什麼,轉身欲走。

  「哎,你等等,我想問你,馮伯文最後沒有娶你嗎?」崔芬盈把「娶」這個字強調了一下。

  「不,是我沒嫁給他。」她說完,大方地離開。

  她騎著腳踏車,上衣是寫著一串佛經的短T恤,長及腳踝的寬鬆牛仔長裙。還是幾年前買的舊衣,因為上面的那幾句佛偈,她一下就喜歡上了,衣前是妙色王求法偈——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衣後是龐蘊舉家修行偈——世人多重金,我愛刹那靜。金多亂人心,靜見真如性。

  立秋的緣故,天沒有那麼的炎熱了,秋日的陽光暖暖灑灑地照在身上,她騎過長長的街道,在一條步行街,她推著車,風吹著短髮,髮絲纏縵在面龐上,她修長潔淨的手指撥開額前的頭髮。卻看見一個家居飾品店裡,擺著一個拼圖,那是一隻船,一隻停泊在靜夜裡的船,兩岸紅燈籠高高掛著,江楓漁火。

  她將車停在旁邊,彎著身子,看著櫥窗裡的那個大大拼圖,有三千個小塊才能拼起來,多麼美啊,上面標價讓她欣喜不是很昂貴,可再一看單價後面的單位赫然是美元,她吐了吐舌頭,笑笑,推著車還幾次回頭看。

  也許等找到了工作,她就可以把這個拼圖給買下來了,然後她要每晚都安靜地去拼,等拼好了,就裱起來掛在牆上,每晚都看著這條船安睡。

  第二十一章 她多羡慕能做一個提線木偶,至少不會迷失

  經過一個廣場時,人流一下就多了起來,她看著周遭人來人往的,那麼多笑臉,那麼多甜蜜,卻找不到一張能與自己表情相似的,寂寞的人,總是少數的。

  她坐在廣場噴泉旁,忽然就沒有了主張,以後的每一步,該怎麼走,該怎麼尋找,她覺得她就像是人海中的一個木偶,甚至連提線木偶都不算,她是一個孤單的木偶。

  她多麼羡慕能做一個被提線著的木偶,至少,不會迷失。

  上海那麼大,曾讓她愛了燃燒了的城市,一下,就埋葬了她的心。

  不敢說是上海這座城市辜負了她,但至少,這座城市深深地讓她辜負了自己。

  是她自己辜負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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