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鴿(39)_安齊名

三九

　　自從來到東京，一切似乎真的亂套了。

　　屋子裡依舊沉寂著，每個女孩都默默地守著自己的心事。

　　也許她們在理順著自己的故事，也許她們在猜測著別人的故事。

　　閔小雁咬了咬牙，把剛剛的想法吞進了肚子裡。回到東京的那天，她已經找回了從前的自己。她發現其實這半年來自己一直都在迷路，只不過這次不是靠一個電話就能找來救援的，這次她要靠自己找出一條真正屬於自己的歸途。

　　東京的日子，會變得美好的。想到這裡，閔小雁似乎又看到了那個曾經自信的讓人不敢相信只有19歲的當家主持。

　　「我困了……」小雁站起身，走到了門旁。

　　好像一腳踩進了剛剛埋得不留痕跡的陷阱，閔小雁能清楚地感覺到起身的刹那，原本糾纏的紛亂就像不小心碰翻了抽屜，那些剛堆砌進去的想法撒在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小雁想離開這場混亂，然而她邁不開步子。

　　岳童站在門口，有些蠻橫地擋著自己的路。

　　§25

　　「李彤心情似乎很不好？」

　　「中山浩二說她去橫濱找朋友玩去了，不過我不是很相信……」

　　「你怎麼也不說句話啊？那些日子你也沒有動靜，今天又拉長個臉……」

　　岳童突然轉過身，閔小雁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了自己剛剛哆嗦的多餘，不過岳童只在那一瞬間顯示出了少許的不耐煩，沒等小雁再多想的時候，他已經輕輕地把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披在了小雁身上。

　　「晚上冷，穿上吧。」

　　閔小雁知道自己沒得選擇，她順從地把衣服披在了身上。岳童的腳步有些快，他低著頭只顧飛快地走著。

　　一輛TAXI停了下來，岳童的腳步也跟著停了下來。小雁緊忙地鑽了進去，岳童已經和司機說完了話。小雁關上門後，司機便踩下了油門，被窗子隔開的喧鬧的夜色遠遠地甩在了身後。閔小雁盯著那排連成線的霓虹，一條條地被急馳的汽車甩在身後，帶走了自己有些迷離的心情。

　　岳童依舊沒有說話，他的背影被迎面的車燈罩著，留給小雁的卻只有漆黑的一片。

　　「到了。」隨著岳童的一句話，車子也戛然而止。

　　「這是哪裡？」下了車的閔小雁一臉的茫然，身邊仿佛平地裡冒出來似的多了許多人，大家摩肩接踵地擠成一團，還有好幾個小孩子拿著飯團在人縫裡鑽來鑽去，臉上都寫著喜悅的神色。

　　閔小雁踮起腳尖，努力地伸著脖子分辨著四周，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在淺草寺。來東京很長時間了，淺草寺卻只來過一次。不過只那一次便讓小雁深深地愛上了這裡。與東京繁華地失去了最後一絲特色相比，淺草寺好像是一段古樸濃縮的記憶。在這裡閔小雁常常會想起兒時崇拜過的那個聰明的一休，那個動畫片裡的佈景仿佛就是淺草寺的寫真，低矮的房屋，友善的面孔，窄小的街道，平凡的味道讓小雁對這裡總有種特殊的親切。

　　「雁子。」岳童突然抓住了小雁的手，小雁敏感地縮了一下，但是岳童第二次準確地抓住了，緊緊地讓小雁沒辦法掙扎。

　　「跟著我，小心被人群沖散了。」岳童的臉上突然掛著莫名的興奮，「我送你的禮物，你一定喜歡。」

　　跟在岳童身後，小雁上氣不接下氣地跑著，終於到了一個高點的地方，人也少了許多，周圍稍微安靜了些。小雁的臉漲得有些紅，剛剛跑得匆忙，現在忽然停下來，她似乎聽得到自己的心臟在不滿意地跳來跳去。

　　「我送你的禮物，你一定喜歡。」岳童略帶興奮的樣子顯得很調皮。

　　小雁剛要再問個究竟，嘴巴剛剛張開卻停住了話語，一道流星般的紫色火焰仿佛從遠遠的人群裡騰然而起，伴隨著身邊人潮爆發出來的歡呼聲在頭頂碎開了，煙花濺在空中，仿佛夜色裡綻放的曇花，雖然短暫，但卻美得驚人。

　　人群裡，隨著一朵又一朵五顏六色的花朵盛開在夜幕裡，歡呼聲開始有節奏地此起彼伏，閔小雁的心也隨著澎湃起來。來到東京的日子裡，有過短暫的愉悅，有過迷途的驚慌，有過工作的勞累，也有過突如其來的沉痛。從前的時候，閔小雁一直都覺得人生好像是口香糖一樣，失去了最初的甜蜜味道，剩下的只是無休止的咀嚼，沒有味道，只有周而復始的平淡，等待著嘴巴厭煩了之後的遺棄。可在一朵朵禮花的盛宴下，有那麼一刻，她突然發現自己從前似乎真的很傻，生活中的激情也許的確很重要，然而有的時候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平凡雖然有點乏味，但是卻是最容易得到的。

　　周圍的人都面朝著同一個方向，沒人理會小雁的沉默，閔小雁自顧自地笑了，也許這樣的笑有些自嘲，幸福來自平凡的日子，如此的唾手可得，淺草寺街頭擁擠的人群中，卻只有自己沒有拾到。

　　一朵巨大的禮花轟然在頭頂炸響，也帶來了這個夜晚的高潮，絢爛的金色在夜空裡鋪撒開，也帶去了籠罩在頭上的黑暗。

　　人群早已成為歡樂的海洋，在身邊湧動著，閔小雁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目光。

　　岳童直勾勾地用眼睛表露著自己的心意，那雙瞳孔裡，有個驚慌失措的女孩的影子，周圍的喧嘩消失掉了，閔小雁看著身邊笑逐言開的人流，卻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腰上被一股力量緊緊地收了起來，岳童的眸子突然就在自己的眼前，有溫和的喘息在鼻尖把夜晚的最後一絲寒冷慢慢地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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