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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哎呀,你總算接我電話了,你在哪裡呢?還在長白山賓館嗎?我過去看看你吧。」老王的話語很急促,小雁聽見偶爾有鳴笛聲在耳邊響起,她知道他還在街上兜著圈子。

  「你回家吧……」小雁的語調很平緩。

  對面沒有回應,不多時,傳來了掛機的聲音。關了電話後,小雁的心裡有些失落,其實她還是很在乎這個男人的,她背叛了東京回來就是為了得到他的庇護,她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給了他也是為了得到他的庇護,她甚至拋棄了家庭,回來長春的日子裡,她沒有見過任何親人,在她的心裡,老王只是惟一能照顧她的人。

  她知道老王的故事,她也知道那個蠻不講理的女人,她知道老王那個已經破碎的家庭還有那場失敗的婚姻,然而她不知道王雨婷的存在。姐姐和姐夫冷淡的婚姻尚且持續了那麼久,這讓小雁明白了中國人都喜歡死要面子,為了一張紙而苦苦地支撐著彼此的冷漠與矛盾。既然一張結婚證都可以成為枷鎖,那麼一個可愛的女兒又怎麼能讓老王徹底放棄?

  閔小雁的腦袋裡開始混亂,老王在北京的日子裡真的是在工作嗎?自己在東京的日子裡他又在幹什麼?他還隱瞞了什麼?

  一大杯卡布奇諾非但沒有清醒,然而讓活躍起來的思維互相攪擾在一起。

  聽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點在敲打著窗戶,小雁突然冒出了個想法,她想起了孩童時她心煩了總會去雨裡轉一轉,沖刷一下有些暈的大腦。

  剛推開門,小雁呆住了。

  老王站在門前,嘴巴上的煙已經被雨淋得不成樣子,一樣落魄的還有他的頭髮,他的衣服,雨點順著他有些扭曲的頭髮流到臉上,在皺紋裡打了個轉兒又掉在了身體上,在胳膊上流淌著,滴答滴答地從指尖滑落。

  小雁看到老王捏著手機的手在發抖。

  她一把抱住了那個冰涼的身體,寒冷繞身而過,抱住了她的後背,小雁感覺自己的體溫正在一點點地被奪去。

  老王把頭貼近小雁,輕輕地用鼻子拱著她的乳房。小雁有些愣愣地抱著頭,歪歪地靠在床頭。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含苞未放的姑娘了,老王的喘息在乳頭處震盪著,小雁的心裡有些癢,她很希望他能再次進入,可老王的身體卻已經涼了下來。

  「雁子,你還在怪我……」

  老王見閔小雁沒有反應,離開了她的身體,坐在床角,只留個後背對著她,小雁看到有團青青的薄霧嫋嫋地升起。

  「雨婷是那場婚姻裡留下來的惟一讓我牽掛的結果。感情破碎了,但是孩子是無辜的。可惜我沒有得到她,法院把孩子判給了媽媽,我每個月只能看她一次,一個月只有一次啊!如果忙起來,有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上一面。」

  「就這樣,斷斷續續地,雨婷長大了,我幾乎每次見到她都會看到她的變化。她的牙齒硬了,可以嚼動花生了;她的頭髮長了,可以紮起小辮子了;她開始學寫字了;她開始上小學了;她學會和我頂嘴了;她已經知道什麼是F4,知道哪裡可以買到他們的CD,知道Papas,麥當勞,肯德基,知道我其實不是個好心的叔叔,而是她的爸爸。」

  「可我呢,這麼多年來,我卻一直沒有任何變化。我有勇氣去管理那麼大的北方集團,卻沒勇氣去見朋友幫著介紹的女朋友。感情這東西在我這裡很空白,十幾年了,我接觸過最多的女性算來算去就是雨婷這小傢伙。」

  「幸運的是,我那天在電臺碰見了你。幸運的是我愛上了你而你也愛上了我。」

  老王的話斷掉了。小雁看到一隻煙蒂被塞進煙灰缸裡。

  「忠實,其實我……」小雁靠在老王的後背上,抱住了他的腰,「你對我很好的,我沒理由和你發什麼脾氣。」

  「不,雁子,我對你沒那麼好,你在東京我卻不能陪在你身邊……」

  「別說了。」小雁捂住了他的嘴,「其實我根本就不該去東京,如果我不去東京,或許一切都不是這樣了。」

  「和東京沒關係……你有你自己的路要走,只要我們朝著同樣的方向努力,總會走在一起的。」

  小雁沒有再說話,她的唇貼著老王的頸後一點點地向上移動著,向前移動著,那頭秀髮蓋住了老王的後背。她像蛇一樣緊緊地纏住了那個身體,慢慢地讓它熱到發燙,又慢慢地讓那份熾熱傳遞到自己的體內。

  老王的體力明顯下降了許多,兩次高潮後便昏昏地睡去了,小雁的思緒有些波瀾,她躡手躡腳地起床,拿過老王放在床頭的煙跑到了樓下。

  大廳裡人很少,小雁在酒吧裡找了個空座坐了下來,服務員順從地放在面前一個玻璃煙灰缸,小雁笑了,原來抽煙不抽煙的人只有自己知道,外人是看不出來的。

  摩挲著細長的煙杆,小雁不明白為什麼老王、喬娜還有那麼多人都需要依賴尼古丁來思考。那只煙很普通,白杆黃嘴,比喬娜抽的白色過濾嘴的要難看得多,可現在在小雁的眼裡卻是分外神秘的聖物。

  老王剛剛的話攪亂了自己,幾天來略顯單調的抑鬱讓小雁開始懷念東京的日子,雖然那段日子並不開心,可畢竟可以光明正大地給家裡打電話,有李彤陪自己聊天,可以和柳思琪在清爽的早晨跑步,和楊波楊瀾一起玩秋千,講故事,還可以把岳童叫過來湊夠人數打撲克。在新小岩,小雁覺得自己是個可以像王雨婷一樣撒嬌,一樣調皮的孩子,然而在長春,她卻像個家庭主婦一樣打理著無聊的生活。剛剛發的那通脾氣讓自己似乎越來越像個積怨已久的小怨婦。閔小雁有種年齡被偷去了的感覺,這樣無端地猜疑和懊惱本不該屬於自己。當她在賓館開房間亮出護照的時候,她突然想起自己其實剛剛19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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