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鴿(20)_安齊名

二〇

　　已經沒辦法躲避了，小雁看著她走到自己面前。

　　「閔小雁，你在這裡打工？」喬娜把小雁拉到了廚房邊上，外面看不到的角落。

　　「是……是啊。」

　　「我告訴你，今天你就當什麼也沒看到，知道不？」

　　喬娜惡狠狠的樣子已經讓小雁覺得眼前一片陌生，她茫然地點了點頭。

　　喬娜轉身離去的時候，咯噠咯噠的聲音一聲聲地敲在小雁身上。她今天竟然穿了高跟鞋，儼然一副賢淑女性的樣子，小雁不知道為什麼她對自己這麼凶。

　　找到李彤的時候，她正在廚房裡盯著一條牛柳發呆。

　　「姐姐。」小雁小心地湊了過去，「他們？」

　　「他們……」李彤突然操起菜刀，把面前的牛柳一刀刀地剁得支離破碎，小雁閃在一旁躲避著飛濺過來的肉屑。李彤狂躁的樣子讓小雁奇怪為什麼喬娜和她會突然變成失去理性的陌生人。

　　「他們……」李彤扔下刀，抱著頭縮在了角落裡，忽然嚶嚶地哭了，「他們都他媽的是禽獸。」

　　§13

　　「生活在這裡究竟是為了什麼？」

　　「你已經回答了，為了生活。」

　　「那麼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在這裡生活嗎？」

　　「如果我知道了，我現在早就回去了。」

　　「喬娜為什麼會那麼做？」

　　「在東京生活過的中國留學生，男生不變壞的有10%到15%，而女生只有5%到10%，所以說這不稀罕。」

　　「那你變壞了嗎？」

　　「……」

　　新小岩的街頭在夜晚來臨的時候安靜得很，閔小雁喜歡邊走邊聽自己鞋跟打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這樣才不會迷路。

　　可今天她穿了雙球鞋。

　　岳童把手插在兜裡，其實這個夜晚並不冷，小雁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那麼在乎他的雙手。今天的岳童似乎很沉默，除了在剛看到自己的時候說了句你還是穿成這樣好看就再也沒有主動說過話。閔小雁離開味道園的時候是岳童來接的她，本來想叫他來勸勸李彤，但是岳童看起來似乎並不在乎這樣的事情。

　　彼此之間仿佛隔著一堵厚厚的牆，小雁不知道那一邊在想什麼，他們就這樣一步步地從水道橋走到了新小岩。

　　「還走嗎？」岳童停住了。

　　「啊？」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小雁跟著做了一個急刹車，打了個趔趄。

　　「再走就走回長春去了。」

　　「那就走吧，我想回去。」

　　稀薄的夜色下，兩個人的面容卻如此清晰，岳童盯著小雁清澈的眸子，一直盯到那邊閃出了驚慌的神色。

　　閔小雁最終放棄了對峙，她剛要轉身離去的時候，岳童把手掌搭在了她的肩上，原來男人無所謂年齡大小，手心的力量都是這樣大。

　　「你要幹什麼？」閔小雁掙扎了一下，沒有用。

　　「小雁，你那麼討厭東京？」

　　「我……」小雁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也許並不討厭這裡，這裡是無數人夢想中的都市，有著可以信手拈來的理由讓人趨之若鶩。然而當小雁被問到的一刹那，她卻發現那些都是井中明月，看在眼裡，卻拿不到手裡。

　　「我很累了，去休息了。」小雁輕輕地推開了岳童的手。

　　在味道園裡，閔小雁毫無精神地收拾著飯桌，Selina哼著《SuperStar》忙前忙後。這個女孩似乎永遠活在自己單純的世界裡，小雁很羡慕地看著她無憂無慮的樣子。李彤幾天沒見到了，那天之後小雁本想找個機會和她好好聊聊，可惜李彤並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

　　又有一桌客人捅了進來，是一群人高馬大的白人。

　　小雁和Selina忙跑過去招呼，兩個人的英文水準都可以應付。這是一群過來旅遊的美國客人，因為不熟悉日本料理，所以兩個人費勁解釋了好半天，把每個菜名都詳細地給他們介紹了一遍才把菜單下完。坐在最外面的一個大鬍子高興地掏出錢包準備付小費。

　　「You are not Japanese, aren't you？I like your English。」

　　小雁笑了，日本人的舌頭天生不適合讀英文，看來這幫老美也和自己一樣，吃過這方面的苦頭。

　　「Yes, we are Chinese……」

　　「No, she is from China main land, I'm Taiwanese。」Selina突然插了一句。

　　閔小雁有些不認識似的看著她，美國人並不理會這種同胞間的事情，他們大笑著把小費塞到我們的手裡。

　　回到廚房裡，小雁看著有些得意的Selina把那10美金放進自己的屁股兜裡。

　　「Selina，就為了多出的幾塊錢小費，你覺得耍這樣的小聰明有意思嗎？」閔小雁把自己的5美金順手扔到了桌子上，皺著眉頭。

　　「閔，你怎麼啦？」Selina有些奇怪，她把那5塊錢抓起來放進小雁的手裡。

　　「你難道不也是中國人嗎？」

　　「不不不，閔，你要清楚。」Selina突然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我是臺灣人，我早說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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