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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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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子行理解劉大昆的心情。劉大昆和父母的感情非常深厚,在他眼裡,讓父母受一丁點兒的委屈都是不孝。考大學時,他不願遠離父母,把各檔第一志願全填上了河北省內的學校,卻不曾想被一檔第二志願錄取到了外地。畢業分配時,他寧願回河北小城也不願來大連,要不是父母堅決反對,他真就打道回府了。父母知道,孩子是捨不得離開他們,可大連畢竟是個好地方,哪能讓孩子犯傻呢。結婚時,藍青不想回河北老家操辦,她要像大連人結婚那樣,有車隊、婚紗、宴會和蜜月旅行。劉大昆答應了她,在父母的大力支持下把婚禮辦得還算風光。可新婚之夜,他沒有守著藍青,卻跑到旅館陪遠道而來的父母了,氣得藍青半個月都沒讓新郎官兒碰她。藍青曾問劉大昆,如果她和他媽同時落水了,他先救哪個。劉大昆說,那還用問,先救我媽唄。結果藍青一拳掄在他的嘴巴上,下嘴唇好幾天都沒消腫。劉大昆就這脾氣,別的什麼事兒都能湊合,一旦和爸媽沾邊就毫不含糊。 岳子行給劉大昆出主意,讓他騙老人家說他是因為藍青不願要孩子才和她離婚的,一定要強調是他主動踹了藍青,另外還要特別強調,他劉大昆雖然離了婚,但很快又要結婚了,新媳婦比藍青漂亮,願意為老劉家傳宗接代。這個新媳婦的角色就由譚璐擔任,老人家只要一見譚璐,保准樂得合不攏嘴,哪有工夫去想藍青呀。 劉大昆說,虧你想得出這樣的餿主意,先不說譚璐願不願意,二老那一關肯定過不了。鄉里鄉親朋友同學都羡慕我和藍青,我爸媽也以我們為榮,加上他們和藍青的父母處得又很好,我這一離婚他們無論如何都受不了。老年人腦筋死,看不開這事兒太正常了。你只要離了婚,就算再把章子怡娶回家,也不是那麼回事兒。 嶽子行說,沒招了試試總可以吧?讓譚璐演演戲,總比你老哥自己耍單兒強。他們要是知道你被藍青踹了,眼下又是一個人過,不定急成啥樣呢。 可你這也不是個辦法呀,抓緊重想吧。 要不這樣,到時候就說藍青出差了,讓她打個電話假裝問候一下就行了。 這樣他們會更疑神疑鬼。 那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再去找藍青搞公關。 老嶽,那就拜託你去跟她談吧,我倆為這事兒傷了臉面,我不好意思再上趕著討人嫌了。 岳子行給藍青打手機做說客,可她始終關機,氣得嶽子行髒話連篇,心想這臭娘們鐵了心是見死不救了。 嶽子行又打電話和譚璐商談此事。譚璐知道後也很著急。嶽子行把讓她冒充劉大昆未婚妻的辦法說了。哪知譚璐聽完就火了,說嶽子行你可真行呀,居然捨得轉讓我啊。 嶽子行說,這只是權宜之計嘛,怎麼能叫轉讓呢?別說轉讓,就是出租我也捨不得啊,再說了,就算捨得也沒那個膽兒呀。 譚璐氣道,我也給你出個權宜之計,你讓馮箏去客串幾天劉大昆的媳婦吧。說完就摔了電話,震得嶽子行耳朵嗡嗡直響。 岳子行向劉大昆通報了事情結果。劉大昆把心一橫說,實在不行就硬著頭皮上吧,反正他們早晚都要知道,那還不如早點知道的好。 嶽子行再次獻計說,乾脆花錢雇個老婆算了,哪兒找不著個妞呀。 劉大昆說,你小子正經點兒行不?再出餿點子當心我削你。 可就在劉大昆父母抵達大連的前幾個小時,藍青給劉大昆打電話,說她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回家陪陪兩位老人,但她只能在家呆一天一夜,然後就以出差為藉口離開,老人們走時她再送送就行了。劉大昆聽完樂得直蹦高,連謝謝都忘了說。 朱旗開著他的富康車拉劉大昆和藍青去接站。老兩口一下火車,見小倆口親親熱熱,心中疑慮頓消,當面兒就罵起了傳瞎話的人。老兩口已來過兩次大連,和朱旗嶽子行等人都熟識,可這次再來,大家表面上歡喜得很,心裡卻不是滋味兒。 劉大昆告訴母親,藍青明天要出差參加一個緊急會議,十天半月才能回來,所以今晚提前給她過壽。劉母說,過啥壽啊,你們小倆口過好日子比什麼都強。你們買些雞鴨魚肉,我在家張羅一頓飯就行啦。 劉母給藍青捎來了她爸媽的禮物,有自家種的大棗,自家產的臘腸,還有媽媽親手縫製的幾件嬰兒衣服,看得藍青直想哭。結婚多年,藍青和婆婆難得見面,卻憑空對老人有了不少成見。劉大昆想把父母接到大連來,藍青是橫豎阻撓。現在想起來,她深感慚愧,表現自然就比平日熱情溫順得多。老兩口看在眼裡喜在心頭,就連劉大昆也頗覺欣慰。 當晚大家在北方明珠大酒店擺下宴席為劉母祝壽。譚璐是這家酒店的財務主管,通過內部關係關照了壽宴,還特地為劉家四口安排了總統套房。譚璐開始答應出席宴會,後來聽說馮箏也要來,就不想露面了。有馮箏在的場合,譚璐向來都是回避的。她沒見過馮箏,永遠都不想見。劉母以前見過嶽子行的兒子,這次非要看看小傢伙,嶽子行就只好帶著馮箏和特特來了。馮箏很高興,來前又是化妝又是試衣,忙昏了頭。丈夫以前極少領她出門,這回當然要隆重一下。嶽子行則愁眉苦臉地想,這下譚璐又受委屈了。 這晚來了不少人,喝了很多酒,尤其是劉大昆,灌得特凶,誰都攔不住。酒席散後,老兩口說什麼也不住酒店,硬是要回家住,於是朱旗就開車把劉大昆一家四口送回了家。劉大昆喝大了,在車上一路狂吐,到家後母親費了好大勁兒才把他收拾乾淨。 躺在床上,劉大昆大著舌頭對藍青說,藍青……我喝多了,腦袋不行了,可心裡明白……謝謝你能來……還有就是對不起……我喝吐了……我知道你討厭我喝吐的……說著說著就昏睡過去了。 藍青的眼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兩個老人在另一間屋裡睡下了,家裡靜悄悄的像一處久無人居的空房。藍青躺在劉大昆身旁,感受著黑暗和壓抑。那黑暗和壓抑太沉重了,逼迫得她喘不過氣來。那黑暗和壓抑也太熟悉了,使她有了莫名的恐懼。她好不容易才從這裡逃逸出去,現在重又回來,真的害怕無法脫身。 你回來吧,你快回來吧……夜裡,劉大昆說了幾次這樣的夢話,使無心入眠的藍青心亂如麻。往事潮水般湧上心頭,落寞和悲哀將她包圍。過去像一個痛苦而冗長的夢,她仿佛剛從夢中哭醒,無論如何都不願再回到那個夢裡去。她蜷縮在大床的一角,急切地等待天明。有那麼幾次,內疚和同情使藍青有了幾許溫情。她想抱一抱身邊曾是自己丈夫的男人,甚至想到和他做愛。可是一嗅到他身上酒後嘔吐的氣息她就噁心,心頭那點兒溫情也沒了蹤影。這個男人,她太熟悉了,熟悉得不會再有幻想和衝動。 半夜,藍青聽到一個男人在窗外隱隱啜泣,聲音一會兒像劉大昆,一會兒像另外一個男人。她悄悄起身,推開窗子循聲望去,濛濛的天光下什麼都沒有。 藍青天濛濛亮就起床了。 她昨晚沒睡好,起來後頭昏沉沉的,感覺好像一夜沒睡。她輕手輕腳來到陽臺,把鼻子湊到紗窗上,貪婪地呼吸新鮮空氣。臥室的空氣太渾濁了,還充斥著難聞的酒氣,讓她感到窒息。這曾是她的家,每一個角落、每一件擺設甚至白牆上的每一個污點她都非常熟悉。可是現在,她對這裡已然感到陌生,就連劉大昆也成了她最熟悉的陌生人。她有個習慣,不 願在陌生的地方久留,所以她想快點離開。 藍青簡單洗漱了一下,梳理好頭髮,然後到客廳裡呆坐著,只等大昆的爸媽一醒來,打個招呼就走。剛坐了一會兒,就聽有人在身後說,青兒,咋這麼早起來了?才四點鐘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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