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幟雪(54)_我願乘風

五四

　　我們倆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好玩的、平靜的、戲謔的、複雜的、堅持的……

　　終於，柏銘濤按下按鈕，「拿一瓶礦泉水給我。」

　　礦泉水的瓶子正好是杯子的大小，柏銘濤把瓶中的水倒在綠地上，他拿起雪茄一旋身站在我身側。

　　「動作快。」他輕語。

　　我把飲料往瓶子裡倒，肩頭顫動，撒了少許在手上，「好了。」

　　我聲音含混。

　　柏銘濤接過瓶子，將它揣入了風衣口袋。

　　我再也控制不住了，把頭埋進臂彎裡悶笑。

　　風很柔和，帶著青草和樹葉的味道，時間在難得的閒逸和靜謐中消磨。

　　起身離開藍伯蒂時，我扯了扯柏銘濤的袖子，「我們真就這樣走啊？」

　　我純粹屬於那種有賊心沒賊膽的人。

　　柏銘濤揚眉輕笑，「賭一賭看是否有好運了。」他居然是一派悠閒。

　　好吧，既然大BOSS都敢賭，我這小角色沒理由不奉陪。

　　走到藍伯蒂的大門，人們說好運是降落在有準備的人身上的，顯然，我們屬於沒準備的那一類，就在臨門只有一步的時候——

　　「請留步。」清脆的聲音響起，美女接待員止住了我們的腳步。

　　大腦出現短暫的空白，我一步站到了柏銘濤的面前，渾身的汗毛因為高度緊張全立了起來。

　　「女士、先生，我們總裁想見二位，請！」她的姿勢恭敬卻不容拒絕。

　　跟隨著她走入了一間套房，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房子中央，約摸三十一二歲左右，一頭銀灰色的頭髮，高挺的鷹鉤鼻，典型的英國人，很難看出他的中國血統。

　　我走近他，我們的視線相碰，他的那雙眼睛是驚人的藍與灰的色彩，無盡深邃，迷人至極。

　　「抱歉，耽誤二位的時間了。」他的中國話說得非常好，一舉一動中散發出英倫氣派。

　　「哪裡，很榮幸見到您，不僅僅因為您是藍伯蒂的總裁，更重要的是您是英國人。」

　　我走上前幾步，伸出手與之相握，廣告界裡有一句最為經典的座右銘——不要驚慌，即使面對最不利的情況，也要想辦法將談判桌的局勢徹底扭轉。

　　藍伯蒂總裁露出淡淡的笑容，帶著某種倨傲以及探詢。

　　「當年英國首相麥克米倫在聯合國發表重要演講，赫魯雪夫脫下鞋子大敲桌子抗議，麥克米倫竟心平氣和地說：『我要求翻譯員把這個也翻譯出來』。所以英國人有了一項全世界都值得學習的優點——麥克米倫式的氣度！」

　　藍伯蒂總裁湛藍的瞳孔頃刻間變深，先前目光中淡然而隱隱的倨傲被激賞所取代，他的目光投向我身後，交換著某種我所不瞭解的資訊。

　　我看向身後，一抹明亮的笑意從柏銘濤的嘴角一直延伸到瞳孔深處，簡單明澈，一種純然發自內心的快樂在他眼底湧動，像是要濺出來。

　　睜大眼睛，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我錯過了什麼嗎？我退到柏銘濤的旁邊。

　　「艾迪?格蘭恩，柏在英國時的同學，你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藍爵。」藍爵伸出手。

　　今夜實在是精彩紛呈，讓人應接不暇。我的眼睛看向柏銘濤，他迎著我的目光，如同黑夜裂開後無限的光能在他眼底升騰湧動，熾烈燦爛得如同彙集了天地間的星光燈火。

　　我別開眼睛，與藍爵輕握，「藍爵，這個名字充滿了英國象徵。」

　　藍爵走到酒櫃前取出杯子，笑容裡帶著狡黠，「藍爵這個名字是在大學裡起的，柏在大學裡也有一個名字，你猜得到嗎？」

　　猜得到嗎？我猜得到的話明天就去買體彩了，20注獨贏，獎金有一個億呢！

　　我扯出一個笑容，「我只知道東邪西毒、南帝北丐。」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閃過，頭皮一陣緊縮，「藍爵……柏帝？」我的眼睛仰望天花板，「藍伯蒂，不要這麼驚人吧？小秘密可以怡情，大秘密足以殺生啊。」

　　一片詭異的靜謐，藍爵手中的杯子滾落在地上，幸好地上鋪著一層厚厚的地毯。

　　「中國人真神奇。」藍爵感歎，「我有八分之一的中國血統，可是我卻從來體會不到中國人的這種神奇感應。」

　　他拿起酒杯，遞給我和柏銘濤，「樊小姐，藍伯蒂的誕生取決於一個設想，在消費力瘋狂增長的情況下，未來的奢侈品是什麼成為大家關注的重點，需要緊俏的、稀有的、昂貴而備受大家所青睞的，將是些什麼呢？定制時裝、高速汽車，還是限量手錶和酒，我和我朋友覺得應該都不是，未來的奢侈品定義是，綠色的環境、寧靜的時光、閒逸的空間。這就是藍伯蒂誕生的原因。」

　　我瞥了他們一眼，很嚴肅很正經地說：「我想打包一杯伯蒂之星顯然是不夠的了，至少還應該帶走兩包甜點。」

　　另外兩人瞬間呆若木雞，我揚起下巴。

　　柏銘濤不理會藍爵的目光，視線瞄向屋子的其他地方，像是突然對放在那裡的一對沙發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藍爵用手擦擦額頭，「我國有句諺語，你不能使一個吃飽的人憤怒。樊小姐，原來你還沒有吃飽。」

　　我大笑，胸口的那一點鬱氣一掃而光。

　　英國人的文化有張有弛，他們的幽默與機靈已融進骨血。

　　藍爵斟酒，舉起酒杯，「敬樊小姐。」

　　柏銘濤舉杯，「敬伯蒂之星。」

　　他們倆的目光在空中相接，眼中有種意味深長一閃而過。

　　我搖頭，「格局太小，我們這也算是跨國之宴，祝酒詞怎麼也得和國際掛鉤吧。」

　　他們倆呈洗耳恭聽狀。

　　我舉杯，「願世界綠樹成陰、股票全線增長，中東從此和平……當然最重要的是——中英相處友好。」

　　他們倆哄然大笑。

　　第十六章

　　這一晚可謂盡興，「國際宴」一直到淩晨5點才隆重退場。

　　說隆重，是因為我又A到了一件好東西——藍伯蒂的杯子，那個水滴下去會彙集成花形的精巧至極的杯子。

　　我抱它，一直開心不已地笑著，翻來覆去，愛不釋手。

　　藍爵送我的時候還說什麼來著？

　　「一個能讓人真正笑的女孩，是應該縱容她點兒的。」

　　我微醉，英式的恭維真的是熨帖舒心。

　　柏銘濤沉穩地開著車，他微微上揚的嘴角洩露了他此時的心情，「你準備今天都不放下那個杯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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