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幟雪(34)_我願乘風

三四

　　唐向華在胡台長在任的時候是《資訊時空》的負責人，我和他經常在軟消息上有接觸，彼此交情由來已久，說話自然也就可以進一層。

　　「樊玲，就算我有七頭八臂也沒辦法開展工作，你知道新聞部裡都是有資歷的老職工，我根本支不動他們，現在《關注24小時》的節目籌備我可以勉力撐出來，可是開播後怎麼維持下去？一檔新聞節目開出來，需要多大的信息量你也清楚，我現在是站在鍋裡自己煮自己。」

　　「你不是到大學裡去招聘了一些新人嗎，為什麼不用？」

　　「人才是不缺，但是怎麼用？招聘來安置在哪裡？這裡的老資歷都是我的老大哥，他們跳起來，我就甭想待在電視臺了。」

　　電視臺盤根錯節，看來柏銘濤就算下放權力也要執權的人有膽量才行，但是一份公職怎麼做不是做，何苦得罪這麼多人，到最後柏銘濤一離開，剩下的豈不成了空心菜。

　　我很理解唐向華，他能做到這一步已是非凡了，光是看剛才他和周嘉兒的對話，就可知他說歸說，做仍舊是硬著頭皮扛上了。

　　「難道就沒有什麼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

　　「有，除非成立一個特別節目部，把新人全部匯總在這個節目部內，不讓老資歷們有威脅感，在電視臺裡作為一個相對獨立的存在，但是經費從哪裡來？工資台裡來發的話，勢必影響財政收入，辦公會上一提，絕對執行不下來。」

　　「我覺得經費的問題可以這樣解決，欄目可以開闢出幾分鐘作為自己的廣告時間，還可以用一些比較靈活的廣告方式，比如電腦背面的廣告、鳴謝單位等等，所收的廣告費用於特別節目部，這樣應該沒有異議了吧。」

　　唐向華定睛看我，「我忘記了資本家追求利潤的最大化和我們吃飯一樣簡單。」

　　我一本書砸向他，「你這是過河拆橋呢？」

　　唐向華一伸手接住，姿勢瀟灑，躬身一禮，「哪裡敢，我這是高興得語無倫次，樊大人請恕小的無理。」

　　他一下子解決了心頭上的那塊大石頭，激動得近乎輕狂起來。

　　門上響起輕磕聲，全林站在主任室門口禮貌地對我說：「樊總，柏台請你去他辦公室一下。」

　　我輕敲台長室的門，聽見柏銘濤清和的聲音，我推開門進去，濃濃的咖啡香味從空氣中鋪展開來，滿室生香。我微怔，看向桌前的他。

　　柏銘濤站在溫潤的光暈裡，手指靈巧地取下漏斗，「樊玲，這一次你可以有第三種選擇了，咖啡。」他回過頭，那雙微漾著笑意的眸子看向我，爾雅地說。

　　我眨眸，笑意已然從唇角溢出。

　　「不過如果還有下次的話，我希望可以喝咖啡。」

　　這是我和柏銘濤第二次見面時的對話。

　　柏銘濤移開酒精燈，輕輕搖晃著使咖啡液均勻，再慢慢地將它倒入骨瓷杯中，一系列的動作中充滿了溫暖的紳士格調。

　　曾經有一本雜誌寫道：或濃或淡的咖啡色將男人的韻味演繹得淋漓盡致。今日竟然有幸目睹。

　　「試一下，這是出自阿拉比卡的咖啡豆。」他將骨瓷杯盤遞給我，晶瑩、透亮的骨瓷杯中，如絲綢般柔滑的液體很舒緩很優雅地流動著。

　　好奢侈的品味，我偷偷挑眉。

　　他很悠閒地把背靠向高背椅，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拿住杯耳，持杯聞聞咖啡的原味，然後將杯子湊近雙唇，慢慢啜飲，然後含住溫醇的咖啡品嘗，一派悠然自得之貌。

　　我淺淺地抿了一口，天鵝絨般輕滑細柔的感覺滑過唇舌，沁出一縷芳香的苦澀，口中的咖啡在舌根處停頓片刻，緩緩滑入咽喉。

　　辦公室內窗明几淨，日光灑在空間裡，甯祥舒適，咖啡嫋嫋的香味，包圍浸潤著每一寸肌膚，又自肌膚直透進骨子裡去。空氣中浮染著自在、淡然、細微的溫暖。

　　我抬起頭回望著柏銘濤，不動聲色地對他說：「三合一的雀巢咖啡還是要好喝點。」

　　柏銘濤從高背椅上直起背脊，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終於往後一靠，手撫在額頭上，說：「我下次給你買一打。」

　　我緊抿著唇，低首，笑容忍不住從雙頰漾出，心情出奇的好！

　　好的環境氣氛、好的心情組合下來就是好的契機，加之剛才唐向華透出的資訊，我腦海裡已經想好說辭。我發現這段時日下來，自己像是突然之間便融會貫通了所有的商業知識，腦筋有如神助，任何難題都有舉一反三的解決辦法，這仿如人們所說的——開竅了！

　　「柏台，在上來之前我正在和唐向華討論，他有成立一個特別節目部的想法，但是難在經費上。」

　　柏銘濤放下手中的咖啡，「你有什麼好的想法？」

　　「我向他建議從欄目中開闢出一些時段和一些特殊的廣告形式來創收，所收的費用可用於特別節目部，但是這只是個長期想法，執行需要時日，如果要馬上解決經費問題還需另辟他徑。」我語調徐緩。

　　柏銘濤唇角勾起一個幾不可見的淡淡弧度，「拿來吧，需要我怎麼支援？」

　　笑意點綴我的唇角，和一個智慧的大BOSS談話絕對是件很暢快的事。我遞過電視大樓的平面圖、照片、廣告效果圖。

　　「電視大樓的頂上可以安立450平方米的戶外廣告，把它做成霓虹燈的方式，在創收的同時也會令電視大樓增色不少。」

　　柏銘濤接過來，「有備而戰啊。」語意中帶有幽默。

　　我睜大眼睛，「沒有準備好的話，哪敢拿來柏台這裡浪費時間。」

　　「市政這段時間在做整體規劃，戶外廣告好像暫不批復。」柏銘濤對政策類條文自然比我更清楚。

　　「對啊。」我聲音應得清亮。

　　柏銘濤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潛臺詞大家都很明白，如果不是這樣，豈敢勞動你柏台的大駕。

　　他走到辦公桌旁，在平面圖上簽寫了幾行字，按下電話：「全助理，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全林很快到位，柏銘濤把平面圖遞給他，「你下午去一趟市政辦公室張秘書那裡，把這個交給他。」

　　柏銘濤的辦事效率從來令人激賞。

　　「這樣可以了嗎？」柏銘濤揚眉問我。

　　我咬咬唇，「還有一件，安訊傳媒希望能在他們的特刊上做一期柏台的專訪。」

　　柏銘濤淡斂眸光，神色倏然讓人摸不透半分，「你有非要我接受不可的理由嗎？」

　　我一頓，理由早存於我的腦海，特刊會一連幾期宣傳電視臺的相關節目，可以大大提高電視臺的收視率並且為台裡省下一大筆宣傳費用，然而所有的理由都敵不過柏銘濤這輕輕的一句反詰。

　　我的眼眸和柏銘濤漆黑的瞳子相凝，他的五官沉靜而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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