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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趙蕭君替她擦乾臉上的眼淚,問:「那你恨他嗎?」林晴川冷笑一聲:「恨?他也配!」過了好一會兒,又哽咽出聲:「當然恨!恨到骨髓裡,恨到永遠不原諒,永遠不想再見到他!」趙蕭君問她以後打算怎麼辦,她用被子捂住頭,憋的再也受不了,然後一把掀開被子,爬起來喝水,慢慢說:「我就不相信,獨立自主的現代女性,離了次把婚還能活不下去!如今這個年頭,離婚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蕭君,你看著吧,我才不是哀哀戚戚的下堂婦。這個世界誰少了誰還當真活不下去麼!」說著說著眼睛裡又湧出淚水。

  趙蕭君告訴她成微留下離婚協議書走了,而她自己也辭了工作。林晴川吃驚過後,嘲諷的說:「這個世界,似乎人人都要離一次婚才學的乖。難道這就是愚蠢所付出的代價嗎?」當然是愚蠢的——感情上的傻子。趙蕭君這些天壓抑的悲痛翻江倒海般傾瀉而出,對著她,兩個人抱頭痛哭,互相舔撫著對方的傷口。用盡力氣宣洩之後,林晴川問她將來的打算。

  她瑟縮著肩膀說:「這個房子我不想再住了,就連北京,也不想再待了。到處都是痛苦的回憶,看一次痛一次,還不如離開的好。換個新的地方或許會有新的開始。」林晴川手搭在她肩上,歎了口氣徐徐的說:「這個地方,我也不想再待了。我想回家,我媽年紀也大了,正好帶孩子回去看看她。」又說:「不如你也跟我一塊回去吧。就住我家,當散散心也很好。總比留在這裡見景傷情要強。」趙蕭君忽然也想起自己的母親,一陣心酸,無聲的痛楚蔓延開來。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該去墳上拜祭拜祭。

  林晴川在她這裡養了幾天心口裡的傷,然後一臉堅毅的回去處理剩餘的事情。趙蕭君將外面擺放的碗碟之類的物件全部放進櫃子裡,桌子和流理台用白布罩上,床單被罩全部收了起來,天花板上掛的裝飾物也搬來梯子取下來,短期內是不打算回來了。安安仰起小臉問:「媽媽,我們要到哪裡去?」趙蕭君抱起他,親著他的額頭說:「媽媽帶你去晴姨家住兩天好不好?」

  安安問:「那小風去不去?」小風是林晴川的兒子,才兩歲,走起路來跑的時候居多,搖搖晃晃,不是跌倒就是撞倒。林晴川曾經歎氣,說是懷孩子的時候吸了太多的化學氣體導致孩子的骨骼有點軟。安安兩歲的時候穩穩的站在那裡提的起一大桶食用油。獨生子女大都有些寂寞,很自然的喜歡和同齡人玩。

  收拾妥當,她們兩對母子開車回去。她和林晴川輪流開車,兩個小孩子坐在後面玩電動汽車。不知道為什麼,小風「哇哇哇」的大聲哭起來。趙蕭君轉過身子批評說:「安安!不許欺負弟弟!」安安倔著小臉不屑的說:「誰欺負他了!」把手上的汽車往地上一拋,嚷嚷著說:「媽媽,我要跟你一起坐。」趙蕭君瞪著他,抱起小風哄著說:「小風乖,不哭,不哭,阿姨給你吃巧克力好不好?」彎著腰在腳底下的塑膠袋裡翻找。安安見她抱著小風,大概是嫉妒了,扯著她的手來回磨蹭,嘴裡一直叫著:「媽媽!媽媽!我也要抱!」小風受了驚嚇,哭的不休不止。林晴川眼睛盯著路的前方,聲音焦急的傳過來:「小風,怎麼了?為什麼哭的這麼厲害?」趙蕭君讓她停車。

  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安安從後排要爬到副駕駛座上,嘟著嘴說:「媽媽,我要坐你旁邊。」趙蕭君簡直拿他沒有辦法,只得伸出手將他抱過來坐好,系上安全帶叮囑:「等一下要乖乖的,不許亂動知不知道?」他鄭重其事的點頭。車子沿著國道一路南下,一路上除了氣悶還是氣悶,又困又累。幸好有兩個孩子在一旁鬧,旅途不至於太寂寞難耐。

  路上停在一家餐管裡吃飯。安安手裡拿著一根香蕉問小風:「你要不要吃?」兩個孩子算是和好了。小風伸手要拿,他先剝了皮才遞給他,說:「你怎麼那麼愛哭!」趙蕭君在一邊看的又氣又笑,說:「安安,弟弟小呢,你得讓著他點。」安安頭也不抬的說:「我這不是讓著他嘛!」林晴川在一旁嘖嘖的說:「蕭君,你這孩子到底像誰!小小年紀鬼精靈一個!哪像孩子,簡直就一小大人。」趙蕭君笑一笑,暗中卻歎了一口氣。

  光禿禿的茫茫平原過去後,空氣逐漸濕潤,河流湖泊多了起來。雖然是冬天,路上的雜草猶有綠色,遠山近水,泥土濕漉漉的,空氣潮濕清新,濕涼濕涼的,突然有些不適應。到處都看的見渠溝,緩緩流動的水流下面還看的見經冬的水草。偶爾有紫雲英在風中招搖擺動,一大片一大片,又是另外一番景像。仿佛轉個彎,突然見柳暗花明,一切都變的明媚柔和起來。整整開了十多個小時,到林晴川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兩個小孩全部倒在車上睡著了。她們兩個大人開了這麼久的車,踉蹌的走下來,早就累的不行,倒頭就睡。

  第三十七章 重歸故里

  林晴川的家位於郊區,是獨門獨戶的小樓,很有幾分別墅的味道。地點雖然有些偏僻,環境卻很好,景色宜人,清幽寧靜。周圍是一大片還來不及開發的空地,道路修的四通八達,交通很方便。可是周圍卻是光禿禿的荒草野樹,水溝池塘,泥地沙田,倒像是江南的鄉村,小橋流水人家。這可樂壞了安安,整天東奔西跑,搗蛋調皮,什麼人都不怕,像出了金絲籠的鳥兒,快活的不行,玩的樂不思蜀,在北京哪有這麼大的地兒任他撒野鬧騰。

  安安撒腿兒在前面蹦跳,趙蕭君跟在後面連忙喊住他:「安安,跑慢點,路上滑,小心跌倒。」安安遠遠的站住了,招著小手拼命喘氣,不斷的催促:「媽媽,你快點!」林晴川抱著小風,趙蕭君提著漁具在後面一邊說話一邊不緊不慢的走著。她們見天氣實在好,便商量著出來釣魚。正好離林晴川家不遠的地方有一口野生的池塘,也沒有人管。她們也不管裡面有沒有魚,反正是消遣。

  安安一聽見出去釣魚,興奮的不行,一大早就吵著出來,連飯也不肯好好的吃。在北京他只見過養在魚缸裡的各色金魚,搖著尾巴死氣沉沉的遊動,隔一段時間死一條,隔一段時間又死一條,哪裡見過池塘,更不用說釣魚了。沿著斜坡走下大道,轉上有些濕的羊腸小徑,道路兩旁還殘留著枯萎的灌木野草,不遠處就有一條長長的溝渠,大人一腳就能跨過去,水清清淺淺的流動,看的見底下的沙石。安安指著溝渠的入口處興奮的大叫:「媽媽,快來看,這裡有魚!有好多魚!」趙蕭君探頭過去,忍不住笑出聲,那魚連魚苗都稱不上,就跟蝌蚪差不多大,稀稀落落才兩三條,已經把安安興奮成這個樣子了。

  前面有一個小小的坎,底下有水流過去。趙蕭君抱著他要跨過去,他掙扎著下來,跑到跟前,憋著小臉說:「媽媽。你看我的!」雙腳一蹦,就跳過去了。大概因為緊張,人雖過去了,還衝衝沖的往前跌了幾步才停下來。趙蕭君在一邊笑,林晴川說:「安安,你行呀!什麼時候這麼勇敢了?」安安仰著頭,得意的不行。小風見了,在林晴川的懷裡扭來扭去,也要下來。

  那池塘不過一畝見方,映著水草,倒是碧綠碧綠的,不知道到底深不深。旁邊有幾株柳樹,被蟲蛀的厲害,長的不好,形狀也難看。荊棘蔓草圈的到處都是,道路不平整,很難走。她們圍著池塘走了一圈,大人小孩累的氣喘吁吁,總算揀了個平整些的地方,安置魚竿。趙蕭君從袋子裡拿出桌布揀了乾淨的地方鋪好,對安安說:「安安,乖乖坐在這裡陪小風玩。」安安人雖然坐下來了,嘴上卻囔囔著:「媽媽,我要釣魚!」趙蕭君滿頭大汗的說:「好好好,那也得等會兒呀!」她和林晴川哪會釣什麼魚,等她們兩相互詢問著上好魚餌,人人背上出了一身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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