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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趙蕭君回到住處,客廳裡沒有見到陳喬其,急急忙忙的高聲喊:「喬其!」連喊了兩遍,才聽到房間裡低低的應了一聲。趙蕭君二話不說,推開他的房門就闖了進去。陳喬其正對著她換衣服,趙蕭君不由得大叫一聲,連忙轉過身去。陳喬其乾脆扔下上衣走過去,笑說:「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要不要再看一看?免費的。」趙蕭君覺得自己今天真是瘋了,一整天都碰到不正常的人。狠狠的看著他,罵:「你再胡說八道!看我怎麼收拾你!還不快穿衣服,大冬天的小心著涼!」說著揀起地上的衣服扔給他。

  陳喬其挫敗的說:「看見我這樣完美的身材,你就一點感覺都沒有?」趙蕭君怒氣衝衝的說:「陳喬其!發什麼癲!要露到外面露去!看你有那個本事!凍死你!」一甩門出去了,心裡想以後再也不能招呼也不打就闖進去了。他年紀也不小了,是大男孩了。平時穿校服看不出來,沒想到已經是寬肩細腰,肌肉勻稱——健美有力。趙蕭君心裡「砰砰砰」的亂跳,臉紅耳熱的。忽然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就因為這樣,更應該儘早避嫌才是。

  陳喬其穿好衣服,摸著鼻子出來,問:「吃飯了沒有?給你留著呢。」趙蕭君在成微那裡有些彆扭,根本沒有吃飽,現在又隔了一段時間,真有些餓了。端了菜出來,熱了一下,笑說:「你現在能照顧自己了,我也不用整天跟在你後面了。」陳喬其還沒有聽出她話裡的意思,不屑的說:「我什麼時候要你照顧了?別往臉上貼金了。」趙蕭君笑說:「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別哭鼻子。」陳喬其「哼」了一聲,說:「你可見我過哭過?連哼也沒哼過一聲!誰像你!動不動就哭!」趙蕭君不服氣的反問:「我什麼時候哭過了?」

  陳喬其得意洋洋的說「多著呢!從小到大,你哭的時候還少了?記得有一次我生病了,你哭的我臉上都是眼淚,滴滴答答的掉個不停,我又沒死。就算死了也被你哭活過來了。」趙蕭君疑惑的問:「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記得?」陳喬其有些不高興的說:「就我六歲那年,不是生了一場大病麼——」

  趙蕭君忙打斷他:「都什麼時候的陳年往事了!就你還記得清清楚楚!」陳喬其看著她,認真的說:「我永遠都記得呢。蕭君——」趙蕭君一聽這話又不對了,趕緊打斷:「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從來不哭。這總可以可吧。幹嗎翻八百年前的老底呢!你煩不煩呀,整個一老大爺似的,逮著人就說!」陳喬其忽然連聲笑起來,似乎很快樂。

  趙蕭君看他那樣癡纏的神情,也沒有心思吃飯了,剛扒拉兩口就煩惱的收起來,心想這實在是越來越不像了。第二天在同事面前到處打聽可知道哪裡有房子出租。鬧的大家問她怎麼剛過完年就要搬家。趙蕭君忙敷衍說:「不是瞅著過年的時候房子不那麼緊俏嗎?價格正好往下降,所以想另外找好一點的。」

  大家都說留個心,幫著問一問。到了下班的時候,曹經理走過來問她:「小趙,聽說你心急火燎的找房子?我倒是知道有一個朋友要出租,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趙蕭君忙問是什麼樣的。曹經理說:「離這不遠,是一套公寓。」趙蕭君忙搖頭,笑說:「那不行,我可租不起。這樣的地段,一整套公寓,哪是我這樣的人能住的。我總不能為了租一套房就喝西北風去吧。」

  曹經理笑說:「我知道,沒讓你租整套的公寓。是和別人合租的。」趙蕭君打起精神問到底怎麼合租。曹經理笑說:「其實也是嫌一個人住太貴,又經常出差什麼的,根本不划算。所以要找一個可靠的人合租,共同承擔房租。價錢大概還行吧。你如果願意,我回頭幫你問一問。」趙蕭君連連點頭,說:「只要價格承受的起,我肯定願意。」

  到第二天,曹經理笑嘻嘻的說:「我給你打包票了,連押金都不用。你願意住的話,現在就可以住進去。大概就這個價錢,你覺得怎麼樣?」趙蕭君忙不迭的答應了,價錢還能承受。沒有超出她的預算範圍。曹經理又說:「小趙,你什麼搬進去,通知我一聲。我那個朋友新近要出差,所以忙忙的托我辦這件事呢。一走又不知道要多久,房子白白空在那裡,實在不上算。你要住進去的話,先跟我說一聲。他說他如果不在,鑰匙就放我這裡了。」趙蕭君說可能還要兩天,得收拾收拾什麼的。曹經理表示知道,又叮囑了一些其他事宜。

  接下來頭痛的問題就是怎麼向陳喬其解釋她要搬出去住。趙蕭君十分為難,生怕他又鬧起來,不得安寧。正絞盡腦汁想藉口,頭都大了,甚至要林晴川和她合夥演一場戲。

  趙蕭君要林晴川一起過來幫忙收拾收拾東西,叮囑她等會兒走的時候記得在一邊兒敲敲邊鼓,安撫安撫陳喬其。心想有她在場,陳喬其縱然不樂意也有個限度,多少有些顧忌。趙蕭君越來越怕單獨面對他。林晴川有些驚訝的問:「你都要走了,陳喬其還不知道?」趙蕭君故作輕鬆的說:「也是這幾天臨時決定的,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還沒來得及說,就已經成定局了。」林晴川「哦」一聲,說:「我覺得倒沒有這個必要,不過你都決定好了,我也沒意見。反過來想一想,既然離你公司近,上下班就不用這麼趕了。」她倒沒有想到其他地方去。任誰也不會想到其他地方去。

  萬萬沒想到陳喬其的反應比想像中可怕多了。趙蕭君強笑著跟他說自己要搬出去住的時候,陳喬其臉色立馬變的鐵青,轉頭看見客廳裡已經收拾好的行李,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她,怒氣勃發。趙蕭君不敢正對他,轉過身,故意用輕快的語調說:「那裡離公司比較近,上下班不用這麼趕,大冷天的,起早摸黑實在是受不了——」話還含在嘴裡,硬生生吞了下去。趙蕭君看著步步逼近的陳喬其,有些害怕,含含糊糊怎麼都說不下去。

  陳喬其盯住她,冷聲問:「為什麼突然要搬出去?」趙蕭君心虛的說:「不是說了為了上班方便嘛!」陳喬其顯然不相信,嗤笑一聲,說:「怎麼以前就沒有聽你抱怨過呢!這裡離你公司很遠麼?不知道多少人天天乘兩三個小時的公車上班呢,這裡很遠麼?」趙蕭君不自覺的退了兩步,懦懦的說:「那裡不是更近一些嗎?走著就能到,擠公車多痛苦呀——」

  陳喬其根本不理會她這種毫無說服力的藉口,徑直的問:「為什麼要搬走?究竟是為了什麼?」含怒的聲音的盡頭竟然有一股嘶啞在回蕩,像啼血的杜鵑,濺在四月裡滿山的火紅火紅的杜鵑花上。趙蕭君看著他直透人心的眼神,忽然膽怯起來,被他連連質問的無言以對。

  林晴川在一旁覺得這種情況有些奇怪,見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忽然間像狹路相逢的仇人一樣,於是笑著站出來打圓場,指著陳喬其說:「你這是幹什麼?蕭君只不過想出去住,圖個方便而已。有必要這麼大動干戈麼?惡聲惡氣,怎麼看起來要吃人一樣!」

  陳喬其轉頭瞪她,極不客氣的說:「是你讓蕭君搬出去住的?」林晴川沒想到他突然將矛頭轉向自己,一點面子都不留。弄的自己好像是拐帶慫恿良家婦女的人販子一樣。連忙分辯:「怎麼怪到我頭上來了?你覺得我有這個本事麼?」陳喬其冷笑說:「別人沒有,你自然有!」

  林晴川本來是好意來勸他的,沒想到這下自己反而被陳喬其不由分說的一棍子打死,糊裡糊塗捲進來了,於是說:「唉唉唉,你怎麼這麼說話呢,還有沒有道理呀!這種事又不是光耍嘴皮子就可以了,都是要錢的!你以為我能說的動她?拜託你用腦子想一想好不好!再說了,我為什麼說動她搬出去,根本犯不著呀!吃飽了撐的沒事幹?真是邪門了,關我什麼事呀!」趙蕭君聽她說的渾身是汗,敢情她不是來降火的,反而是來火上澆油的,急的連使眼色,讓她少說兩句。可惜林晴川光顧著忿忿不平的抱怨,什麼都沒看見。

  反而讓陳喬其抓到了問題的關鍵,一句話都不說,冷冷的斜著眼看她。趙蕭君只覺得渾身上下有一股無形的壓力,迎頭罩臉的壓下來,再也強裝不了剛才的笑臉,喘著氣,低頭不敢看他。林晴川不明所以的在她身邊坐下來,氣衝衝的說:「趙蕭君,你這是幹什麼!搞的跟世界大戰一樣,累不累呀!既然這樣,還不如不搬了!」陳喬其的臉色稍稍緩解下來。

  趙蕭君「哼」了一聲,雙臂交疊,說:「你少說兩句行不行?錢都交了,你說能不搬麼!」其實人家根本沒要她交訂金。趙蕭君見今天這個情況,是鐵了心要搬出去了。陳念先夫婦的臉此刻又浮現在她眼前,她想起來就害怕,渾身像有成千上萬只螞蟻在咬,又痛又怕。

  林晴川這回倒沒有理由再反對,只瞪了瞪眼。心裡也是這麼想的,錢都交了,那是肯定是要搬的,不能白白打水漂呀。於是說:「你怎麼說風就是雨呢。那先住一段時間,住的不好再搬回來也是一樣的。」心裡想這麼個折中的法子應該可以了吧。

  沒想到陳喬其忽然狠狠的說:「不行!我不同意!蕭君,你看你搬的走!」趙蕭君一下子站起來,走到他面前,冷眼看他,平靜的說:「陳喬其,我要走,你攔的住?」陳喬其聽到她說的這句話,像被雷電擊中一樣,忽然間臉色慘白,死命握緊雙拳,抖著雙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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