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請吻我,以葬時光 | 上頁 下頁
一二五


  安子恩仍是杵在那裡,柯尼卡只覺得腦中一陣轟鳴,用力的推攘著他,大聲喝道:「滾!」

  莊瑩許是也沒見過她這副模樣,一時間愣在那裡。柯尼卡顧不得其他,她覺得自己像是瘋了般,指著莊瑩大聲道:「你也滾!」

  柯尼卡的臉上是他們所沒有見過的憔悴,還有,陌生。像一隻刺蝟,豎起了渾身的銳刺,將自己重重包裹起來。

  她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他們:「滾」

  「卡兒……」安子恩走過去,輕聲的喚她。

  「給我滾,聽見沒?」柯尼卡大聲的喊出聲,眼圈、鼻子都漾的紅紅的,顯得很是失態。

  「好,卡兒,你好好照顧自己,晚些我再來。」

  安子恩恢復了平靜,接著,面無表情的將莊瑩扯到自己身邊,關上了病房的門。

  他扯著莊瑩朝外面走,一路上都是醫院的工作人員,兩個人一直扯到他的車裡。

  安子恩「砰」地關上車門,踩下油門,車以離奇的速度沖上馬路。

  一路上他咬著牙,緊握著方向盤。莊瑩知道此刻他的心仍在柯尼卡那裡,她所有的自尊都被擊碎了,最近的事讓她終於明白,在他的心底,柯尼卡是她永遠也超越不過去的山。

  一路上,她也漸漸平靜下來,雖然知道她今天做得過分了,她不該在醫院裡,在病房裡對他那般糾纏不清,步步緊逼,但她不想認錯。

  她實在無法這樣下去,他是她的丈夫,他可曾為她想過?那裡是她工作的場所,他毫不掩飾的對別的女人表示出關心,甚至,更多。她的要求並不高,他能將她當成一個真正的妻子,去愛護,去尊重,這有錯嗎?

  莊瑩跟安子恩到了家,這還是那天晚上從臨湖回來後,他們兩個人第一次同時待在家裡,或者,這個地方根本不能稱之為「家」。

  他狠狠的坐在沙發上,哆嗦著手點著了煙。十分鐘,二十分鐘……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們相互沉默著。

  終是莊瑩受不住這種壓抑的氣氛,她不知道,他們怎麼會走到如今這步田地。她是抱著滿腔的希望和熱情與他結婚,她沒有指望他能馬上愛她,她允許他的心裡有這樣一個角落,這是她所能做的最大的讓步。

  而他,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置她與不顧?結婚前他待她算是疏離、有禮,而今,他連這點耐心都沒有,他對著她的態度,就好似是她破壞他的幸福,眼神裡滿滿的不耐之色。

  她說:「我沒有想要故意在病房裡鬧什麼,我也不想打擾老人家休息。我是老人的主治醫生,我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樣的情況。我只是想要你知道,這麼些天你連家都不回,整日說著很忙,忙開會,忙應酬,忙各種各樣的事情。」

  「老人家現在這樣,我也不好受,沒有一個醫生願意宣佈自己的病人時日無多。可是,當著我那麼多同事的面,你跟我連個照面都不打,直接風風火火的找你的卡兒,擔心你的卡兒……」

  「子恩,你想過你這樣會有什麼樣的影響嗎?你想過這樣對我公平嗎?你既然跟我結了婚,我們做了夫妻,你就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嗎?」

  「把我真真正正的當做你的妻子,很難嗎?」

  「你那麼忙,像抽空找你的卡兒一樣,抽空打一個電話給我,有那麼難嗎?」

  「她家裡出了這樣的事,作為醫生,我盡力,作為朋友,我關心。僅僅到此為止,難道不行嗎?」

  莊瑩說完這一串,像是多日來的鬱結得到了抒發,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她一直努力做一個合格的妻子,力所能及的去溫婉、體貼,她一直期冀著能改變他,能走進他的心底,終究還是徒勞無功。

  「子恩,我愛了你這麼些年,難道錯了嗎?我有時候在想,如果我沒有愛你,我也不必難過,不必嫉妒,不用管你每天都去哪裡,我根本不必在意。」

  「你懂什麼是愛?」

  安子恩顯得有些氣急敗壞,狠狠的將煙掐滅在煙灰缸裡。

  「你的愛就是佔有,你知道我有多愛她?你知道她多我多重要?你要是懂愛,你六年前何必跟我出國?現在何必跟我結婚?」

  他連連冷笑,「你懂什麼是愛?」

  安子恩的話像是一番炸雷,莊瑩被他的大聲質問弄的無法消化。她的愛是佔有?她不懂什麼是愛?

  她抬眼看他,短短的幾句話在耳中嗡嗡作響。

  安子恩溫和陽光,謙和有禮,安子恩優雅世故,可是,他卻從來沒有如此殘忍過。

  她所有的自尊,她所有的驕傲,她多年的感情和執著,只一瞬間,只是輕輕飄飄的幾句話,通通被他成功瓦解了。

  她潰不成軍。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哭,又或是在顫抖,哆嗦著手,高高揚起,潰不成軍的她狠狠地沖他甩了一個耳光。

  這一記耳光她是下了力的,咬緊了牙關,她的手指碰觸他的臉頰時,清脆的一聲響。她的手麻麻的疼,眼睛熱熱的疼,心裡哆嗦著疼。

  她不知道,還有什麼地方是她不疼的。

  這個她從小暗戀的陽光少年,從暗戀,到走到他身邊,再到結婚。她比柯尼卡少的只是他們年少的那段時光,甚至,她自認,她對他的感情,不會少於柯尼卡。

  這個明明是與她同床共枕,卻伸手不可及的男人,現在,被她甩了一記耳光。她沒有覺得痛快,只是一陣悲哀。濃重的悲哀像是海浪般,層層的席捲而來,將她淹沒。

  「不可理喻!」

  他重重揉了揉唇角,嫌惡的盯著她,接著留給她一個背影,還有猛烈關上門的聲音。

  「砰」。

  關上的不僅是門,碎掉的還有她的心。

  柯尼卡連日的陪在母親身邊,每每到夜晚,她便不敢閉上眼睛,她害怕自己睜開眼睛時,母親已經不在了。

  這些年,母親是她所有的支柱,她想著,總有一天母親會醒來,她們要重新開始她們的新的生活。陡然有一天,醫生宣佈,這個支柱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離去,會消失,會去到另一個世界裡。

  她不想聽什麼生死無常,聽天由命的鬼話。她只知道,母親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她只有母親了,她自私也好,懦弱也罷,母親若是走了,她要怎麼辦?

  這是她想都不敢去想的問題。

  她收起所有的眼淚,平靜的給母親擦著身子,替母親揉捏著關節,甚至,她弄來一把小木梳,細細的替母親梳頭。

  母親從前是一個多愛乾淨、漂亮的女人,現在看上去如此老邁憔悴,那滿頭的白髮,她輕輕的梳著,生怕弄疼了母親。儘管如此,看著那梳子上一撮一撮的髮絲,她仍是心驚

  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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