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請吻我,以葬時光 | 上頁 下頁
四六


  心裡愛著,恨著,想著,念著,卻也懂著。

  她知道,當初他離開時,心裡不會比自己好受。

  「為什麼回來?」她說完這句,馬上覺得嗓子幹幹的,她用力的咽了咽,手心裡似乎都出了汗,手機捏在手裡,有點滑。

  已經夏末,夜裡似乎特別的安靜,她覺得自己甚至能從聽筒裡聽到蟲鳴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

  終於,她又聽到他的聲音:「卡兒,我們浪費了這麼多年。再等我幾天,等這邊的事結束,我要當著你的面告訴你。」

  安子恩說完這話,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有些忐忑的等著柯尼卡的反應。久久無聲,他忍不住開口輕聲喚著:「卡兒……」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裡透著點鼻音,帶著點兒撒嬌:「安子恩怎麼辦,我好像感冒了,鼻子都堵起來了。」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心裡酸酸的。

  記憶裡她一直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女生,好像就沒怎麼哭過。有次她參加學校的長跑比賽,他揪著心站在一旁,最後衝刺的時候她摔了一跤,膝蓋上的皮蹭破了一大塊,青青紫紫的,中間還流出血來。

  他嚇的背起她就往校醫務室跑,她趴在他背上,因為疼吸著冷氣,卻還強撐著笑出來,揪著他的耳朵:「安子恩,我沒的事。」

  第一次見她哭的時候,她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個子還是嬌小玲瓏,馬尾有些散亂的在腦勺後面晃,眼圈紅紅的。那時候,柯叔剛出事……

  明明臉上都是淚痕,她還沖他苦笑著:「安子恩,我眼裡好像進沙了。」眼淚就這樣滾出來,她還在笑,「真的很疼……」

  他那時候也只是比她大兩歲而已,所有的事情已經超出了他能承受的範圍。他也覺得眼眶熱熱的,還是朝她微微笑著:「我幫你吹。」

  她垂著眼簾,他輕輕抬手,拇指在她的眼簾上滑過,然後輕輕的吻了上去。她一動也不動,眼淚卻滾的厲害,他伸手給她抹去,卻怎麼也抹不乾淨。

  她喃喃著:「今天沙子太多了。」

  他伸手將她蜷在懷裡,緊緊的,緊緊的。他說:「以後我不會讓你眼裡再進沙子了。」

  她聽完了又哭又笑。

  只是後來,他沒能給她遮住所有的風沙,她一個人面對那麼多的事情,眼睛裡,怕是又進了不少沙子吧?

  安子恩只覺得心裡一陣苦澀。

  等待的心情是複雜的,不安、緊張、期待。柯尼卡懷揣著這樣的心情等待著安子恩,他會跟自己說什麼呢?她總是忍不住這樣去設想,他們,還有可能嗎?

  閒暇時便各處瞭解能養胃的食物,然後回去做出來拿給楊初一吃。每一樣都是費了心思,就拿熬粥來說,煮成黏稠的成色,還是得費一番功夫。

  一連幾日,柯尼卡每天下班後就跟上戰場似地,李元會告訴她,老闆今天情況如何,有沒有發脾氣,有沒有按時吃藥。她靜下心來的時候也會生悶氣,這個男人是訛上她了嗎?是不是她不給他弄吃的,他就預備餓死算了?

  想歸這樣想,卻不會真的狠下心來不管他。

  這天,柯尼卡又來到醫院,在門外就能聽到裡面有很多人說話的聲音,摻雜著隱隱的笑聲。她忍不住挑眉,這個人脾氣果然好了很多嘛,可以跟醫生、護士說笑了。

  她拎著保溫桶,微微低頭隱著笑意,推開了病房,大大的病房裡好像一瞬間變窄了,也安靜了。

  除了那個坐在床邊的中年女人,其他的人都是她之前見過的。

  即使是這個個中年女人也是好認的,楊初一跟楊初三大抵就是隨了她,一雙極好看有神的眼睛,嘴唇有點薄,俐落的短髮,一邊斜的劉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保養的也很好,看不出多少皺紋,嘴角有著淺淺的笑意,人顯得很是親和,看上去極為舒服。

  「我說怎麼住院這麼大事不告訴我們一聲,原來有佳人相伴。」

  康侖笑嘻嘻的,一屋子的人均帶著笑意,除了夏琳。

  「今天怎麼這麼晚?我有點餓了。」楊初一並不理會康侖,對著柯尼卡淡淡的開口。

  柯尼卡回過神來,把保溫桶裡的飯菜拿出來擺好,這幾日的功夫,這套動作已極為熟練。楊初一無視旁人的目光,同樣表現的極為自然。就好像她給他做飯,她在一旁服侍他吃飯,是一件極為平常且理所當然的事情。

  「膠捲兒,你過來。」楊初一倚著靠墊沖柯尼卡招手。

  她覺得有點彆扭,走到他跟前,一屋子的視線集中到她身上。

  楊初一做事向來很自我,這次不比從前,面前這個女人可是他的母親,她很擔心他會說出,或是做出什麼讓雙方下不來台的事。

  她余光看見夏琳已經站起身,臉色紅的厲害,緊緊的盯著自己。

  「媽,這是柯尼卡,這些日子,多虧了她照顧我。你看,我這幾天是不是養胖了?」

  阮香蘭不理他,臉轉向柯尼卡,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下,拉起她的手,柔聲道:「孩子,我這大兒子是個渾人,要是欺負你了,別跟他一般見識。」

  楊初一自顧自的用勺子舀著粥喝,嘴角噙著笑意,也不開口辯駁。

  「這都是你自己做的嗎?」阮香蘭指著小榻上的佐餐和黏稠的粥。

  「是的,阿姨。」她的手被阮香蘭握著,有點出汗。

  這是他母親的手,很柔軟,也跟他的手一樣溫暖。輕輕的捏著她的手心,語音柔和,眼角藏不住的欣慰和笑意。

  她覺得腦子裡紛紛遝遝的,有些亂。胸腔裡滿溢著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上腦門兒,到了鼻腔,化作一股酸澀。

  這麼些年,第一次有個長輩這樣親切的拉著她的手,第一次有個長輩像拉家常似地與她說話。

  走神的時候,又聽見阮香蘭滿意的說:「真是個好孩子,現在年輕人會做這些事的,太少了。」

  她的視線陡然間就模糊了。

  「難怪見你不肯吃這裡的營養餐,你倒是吃的痛快,辛苦人家柯小姐了,就不知道疼人。」

  阮香蘭瞪了兒子一眼,招呼柯尼卡在床邊坐下,視線在病房裡的幾個年輕人中間來回掃了一圈。

  「你們幾個渾小子,就幫著初一瞞我,又不是什麼壞事。」

  楊初三撇嘴不說話,楊初二淡淡笑著:「嬸娘,我們也是想等他們穩定點再跟您報備。」

  「媽,八字沒一撇的事。人家現在還看不上我,急著告訴您做什麼。」楊初一大概心情特別好,一邊說,一邊戲謔的挑眉看柯尼卡。

  「這樣兒好,還能有人看不上你,省的你尾巴往天上翹。」阮香蘭笑著,眼角的笑紋像花兒似的展開。

  柯尼卡有些窘,她自然知道他在拿那天晚上她的話說事,可是這麼多人,又不能薄了他的面子,一雙眼睛裡含羞帶怒,瞪著他不吭聲。

  「你們都不告訴我,不是讓我鬧笑話嗎?」阮香蘭看向夏琳,「夏琳啊,阿姨讓你為難了吧?」

  她有些自責,她一直以為兒子還在花天胡地的,這才想著讓撮合初一跟夏琳兩個人。她這個大兒子身邊有不少女人,只要不出格,她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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