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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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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是我們這些老的管不了的,阿雄不也沒成家嘛,成天在外面玩,我也懶得管他,由他去,反正早晚他是要成家的,索性讓他玩個夠。」 「難怪阿雄這麼爭氣,你到底是比我懂教育,我這輩子打了無數勝仗,就是在兒子身上給敗下陣來,唉.敗得顏面無光。」樊世榮長籲一口氣,他是真的老了,臉上每一道曲坎都銘刻著過往歲月的滄桑,他顫動著嘴唇,深陷的眼窩裡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睛此刻迸射出奇異的光芒: 「首長,你是我的老領導,我當年是你帶出來的,雖然因為阿栗的事我怨恨過你,可是後來我還是很感激你的,尤其是你把阿雄培養得如此出色,我真是望塵莫及。因為我教子無方,我教育不出阿雄那麼優秀的兒子。只是首長,我是真的不行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既然阿雄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麼還請首長幫我轉兩句話給他,一是我對不起他,沒能盡到做父親的責任,這個遺憾已經沒辦法彌補,只能是遺憾了,二是……他跟桐桐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只有今生沒有來世,若我不在了,希望他能多少關照下他的這個不爭氣的弟弟,無論他承不承認,當我們這些老的都不在了的時候,他們就是對方唯一的親人了……」 「老樊……」 「拜託了。」 半小時後,車隊緩緩駛離南山醫院。在某輛被嚴密保護的高級專車內,老人跟一個戴著墨鏡的年輕人說:「你不怕將來遺憾嗎?都到門口了,不上去看看他?他是你的親生父親啊。」 那年輕人支著下顎,戴著墨鏡的臉看不出什麼表情,之冷漠地瞟了眼車窗外漸漸往後退的醫院大樓,「我不想見他。」他說。 「唉,都怪我,這個時候才告訴你,讓你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我原本不打算告訴你的,又怕你早晚知道後回記恨我。」 「爸,您真該一輩子不告訴我,很多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現在我知道了,非常難受,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年輕人徒然提高了聲音,雖然戴著墨鏡看不到眼睛,但他沉著嘴角,下頜的線條繃得像石膏。 如果是往常,年輕人是斷不敢以這樣的語氣跟父親說話的,但這時候老人並不計較,只是搖頭:「阿雄,我們這輩人經歷過特殊的歷史時代,總有些事情是情非得已的,現在跟你說你也不明白,你們不理解。只是阿雄,我之所以告訴你的身世,是因為你有權利知道這件事,何況你還有個弟弟,當我們老的不在了的時候,你們就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這是你親生父親特意要我轉告你的,希望你多多關照下你的這個弟弟。」 「我弟弟?」 「就是你生父的兒子。」 「我不認他!」 「但你可能見過他,他跟染秋是朋友。」 「誰?」 「樊疏桐。」 「……」 同天,寇海意外地在南山醫院遇見了連波,他原本是去探望唐三的,見到連波的時候,連波手裡正抱著個孩子在辦入院手續,身邊跟著一個老漢和一個婦女,像是農村來的,穿的很土。寇海受驚不小,在他的再三追問下,連波說出了事情的大致經過,他大約也是想借寇海之口轉告給樊疏桐,因為自事發後他沒有見過朝夕,他不能確定樊疏桐是否已經知道這事。 現在這種時候,他覺得讓彼此冷靜下比較好,所以他並沒有急著去找朝夕,事情太突然了,他自己也迫切需要冷靜,他要好好想想該怎麼面對和處理這件事情。連波這人是這樣,不似樊疏桐那般衝動魯莽,他做事總是習慣思前顧後,雖然大多數時候他是感性的,但在需要他決斷的關鍵時刻,他會表現出超乎尋常的冷靜和理智,一旦做出了決定,他會義無反顧。 可是這次的情況太特殊了,不是決斷這麼簡單,他所面臨的無異於一場災難,他很清楚這場災難對於他和朝夕之間是種怎樣的毀滅性打擊。然而,麻煩的是,他現在根本無暇顧及朝夕,無論是出於人道還是處於血緣親情,搶救孩子是他目前最先要考慮的事情,畢竟兩個人的感情破裂了還有機會修復,而孩子的生命只有一次。 使得,他對這個孩子還來不及建立感情,只是因為血緣的關係他本能地負擔起責任,他甚至沒有時間去懊悔兩年前他因酒後失控跟阿霞有過的一夜,也許是潛意識裡刻意地去回避那件事,發生了就發生了,後果也擺在眼前,說什麼想什麼都沒用了。他只記得那時他去楓橋山莊見首長之前發生的,有一次他跟老楊喝酒喝多了,那天也不知道為什麼情緒很不好,阿霞送他回宿舍,他想起從前的種種想起朝夕想起樊疏桐,悲從中來,直至最後徹底失控……那個混亂的夜晚在他後來的回憶裡始終模糊不清,事情怎麼發生的他至今不堪明瞭,是他主動,還是阿霞主動,他一概想不起來。他只知道清晰後他很後悔,恨不得死,反倒是阿霞安慰他,說她是自願的。一直到現在,連波都不敢相信他會對阿霞做出那樣的事情,而事後不久他就回了聿市,可即使離開了他仍不知道怎麼面對阿霞,面對老楊。他很清楚酒只是個誘因,真正的原因還是他對阿霞沒有設防,反而讓自己犯了錯,他到底只是個凡人。 所以之後連波一直默默關照著老楊家,經常給老楊寄錢,而阿霞也時不時地給他做好鞋子寄過來,但僅此而已,他甚至從未跟阿霞通過信,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阿霞會懷孕並瞞著他生下孩子,他不清楚老楊怎麼也幫著女兒瞞著這件事,還瞞的滴水不漏,讓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想來老楊是個硬骨氣的人,他大概是不想讓連波看清他和阿霞,既然孩子生了,他就咬牙好好養活,可是未婚生子這種事在那個保守的小鎮上絕對不是小事,老楊和阿霞勢必為了這個孩子承受了很大的壓力,老楊又是個極要面子的人,他不說,連波想也想得到。所以現在連波面對孤立無援的父女倆一句責怪的話都沒說不出來,他們沒有錯,錯的是他,從頭到尾錯的就是他。 這幾天連波忙著為孩子轉院,請專家,連班都沒上。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就只能面對。本來他不想轉到南山醫院,因為樊世榮就住在這裡,但沒有辦法,這裡的醫療條件是聿市最好的,他沒得選擇。進院很費了些周折,他試圖低調,沒有驚動樊世榮和軍分區的人,而是找黃市長出面跟醫院打招呼,醫院方面這才在床位及其緊張的情況下安排了孩子住院。 不想竟然在這裡遇見寇海,他想低調都不行了。 所以說做人千萬不要做虧心事。 寇海聽完連波的敘述,驚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哆哆嗦嗦,他完全不能相信一向老實本分的連波會整出個私生子來,而且還是跟一個土的掉渣皮膚暴黑的漁家女。他偷眼瞟著病房裡配合醫生給孩子做檢查的楊霞,不僅是土,大約是剛生養了孩子,本來就很壯實的身材更是肥碩得沒了形,頭髮蓬亂枯黃,像把稻草困在腦後,眼睛浮腫,五官扁塌,跟眉清目秀的朝夕相比,用寇海的話說,沒得比。 「你腦子沒進水吧?」寇海只覺像是被雷劈了。 連波當時聳拉著腦袋坐在候診室的椅子上,已經不是懊悔那麼簡單,聲音暗啞:「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如果想到了,怎麼也不會……可是現在,救孩子要緊,不管怎麼說孩子是無辜的,他還小,還不到兩歲。我是他的父親,我不能不負起這個責任……我相等朝夕冷靜後再去跟她解釋,是我錯了,我會跟她請罪的……」 「跟朝夕請罪?」寇海瞅著他直搖頭,「我看你還是想好怎麼跟你哥交代吧,你信不信他會撕碎你?」 果然,當寇海打電話將這事轉述給樊疏桐後,樊疏桐在電話裡半天沒吱聲,寇海以為他已經知道了,勸道:「男人嘛,結婚前總有些荒唐事的,連波這人一向老實本分,不過他到底還是個男人嘛,是男人總有把持不住的時候。」 說這話時他頓了頓,心想為這樣的女人把持不住,大約也就連波這樣的二愣子做得出來,但他不能跟樊疏桐說這話,他只能勸,「別人不說,你說細毛,跟何瓊英結婚之前玩了多少姑娘,恐怕連他自己都數不過來,可是結了婚他就變樣了,把媳婦當心肝寶貝似的疼,連波結婚後對朝夕也是不錯的,連我們都看到了,結婚前的事就算了吧,我說你也不要太往心上去,好好跟朝夕說說,怎麼著那孩子也是連波的種,孩子是無辜的,是吧?眼下先保住孩子……?」 「他在哪裡?」樊疏桐不露聲色地問了句。 「在南山醫院,剛給孩子轉院,聽說情況挺嚴重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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