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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吃完飯,朝夕嚷嚷著要去看電影,拽著樊疏桐不放:「很好看的,小美都去看了,《泰坦尼克號》,聽說很感人。」

  樊疏桐有些為難:「連波還在家裡等著呢。」

  吃飯的途中,連波打過一個電話給樊疏桐,問他是不是跟朝夕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不是不信任,連波一直把朝夕看得挺緊的,平常稍微晚點回家,朝夕的手機就會有追問的信息。有時候兩個人吵架,朝夕就要連波別管她,連波怒極時說的話也很刻薄,「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禍害我就可以了,我不會讓你去禍害別人。」每每氣得朝夕要吐血,所以今天她故意關了手機,不理他。樊疏桐接了連波的電話,答應吃完飯就送朝夕回家,朝夕很不樂意。

  「我現在不想回家!」朝夕耍起橫來,眼睛就瞪得老大,鼓著嘴巴,那樣子像極了她小時候要不到玩具時的表情。

  樊疏桐沒辦法,只得打個電話給連波:「我帶她去看電影,她想看,看完我就送她回去。」然後故意板起臉,跟朝夕說,「看了電影就老實回家,別再提過分要求,否則我把你丟大街上,讓叫花子把你撿走。」

  樊疏桐以為朝夕聽了會笑,可是朝夕突然斂了表情,長睫微微顫動,眸底閃閃爍爍,暗啞地說:「你不會再把我丟了的。」

  當時他們剛出了酒樓,站在酒樓門前的街邊上。

  起風了,她的頭髮被吹得零亂飛散,剛好有路燈照著她,讓她整個人罩上了一層冷冷的光輝,她靜默著,又像是靈魂出了竅。

  而他面對著她站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大哥哥,帶我走——」

  稚嫩的哭聲撕心肺裂,穿越時光的隧道呼嘯而來,他們仿佛又置身在當年離別的月臺,他把她丟給她的父親,自己下了車。她哭叫著撲在車窗上,拼命想往外爬,她不要他把她丟下,他可以不喜歡她,但是不能丟下她!撕心肺裂的哭聲又在他耳畔響起,他顫抖著伸出手,撫上她的臉。

  他的聲音低得仿如歎息:「朝夕,我再也不會丟下你。」

  這麼說著,他將她攬入懷中。

  「朝夕!」他緊緊摟著她,嗅著她發間的芬芳,悲傷得無以復加。如果可以,如果時光能倒流,他絕不會把她丟在那輛火車上,那場面十幾年來成了他心頭不可觸碰的痛,他常常在火車刺耳的長鳴聲中醒來,滿頭大汗,滿臉是淚,他在黑暗中呼喚她的名字,朝夕,朝夕,回來,你回來……

  現在,他擁她在懷裡,拋開過往的愛和恨,他只想她好好的,完完整整的,他睜開眼睛就可以看到她,如果哪天他失明,他也要伸手可以觸摸到她。

  除此,他別無所求。

  「好好地過。」他只能這麼說。

  可是朝夕今晚的情緒顯然失常,看電影的時候,她就一直在哭,特別到了尾聲,男主人公傑克沉入大海時,她哭到幾乎失控。電影自然是感人的,周圍也有很多觀眾在哭,但沒有一個哭得像朝夕那樣,以至於電影還沒放完,他就把她拖出了影院。出來了她還在哭,蹲在路邊上哭得聲堵氣噎,樊疏桐拉都拉不起來,只好說:「如果真想哭,到我車上去哭吧,別人都看著呢。」

  好不容易把她勸上車,她又不哭了,疲憊地靠著車窗發呆。

  樊疏桐發動車,送她回家。

  「如果他能像傑克愛露絲那樣愛我,我願意沉入大海,死而無怨。」她閉著眼睛,像是進入夢境,喃喃自語,「可是他愛我嗎?我不知道,我從來沒從他嘴裡聽到過愛字,也許,他愛的人不是我吧……」

  她一路都在神神叨叨,精神狀況非常糟糕。

  樊疏桐送她到家門口,走的時候跟連波遞了個眼色,示意他跟著一起下樓。連波跟著進了電梯,樊疏桐說:「她今晚情緒有些反常,別惹她。」

  「她哭了?」連波一打開門就看到朝夕紅腫的眼睛。

  「看電影的時候哭的,差點崩潰。」樊疏桐板起臉,盯著連波,語氣非常嚴厲,「秀才,別說我沒有提醒你,如果你讓朝夕受委屈,不想跟她過了,我立馬就把她帶走。我當初讓步,不是讓你來欺負她讓她受氣的,她身體不好,你就不能讓著點嗎?」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兄弟倆一前一後地走出來,連波低著頭不吭聲。

  「我真不明白,你們千辛萬苦地走到一起,怎麼就不能好好過日子呢?」樊疏桐心情煩躁,並不想教訓他,「你多關心下她吧,多照顧下她的情緒,我聽林染秋說過,朝夕的精神狀況一直有問題,好像還在吃藥,現在還有沒有吃我不知道,但今天晚上在影院她的狀況讓我很擔憂……」

  「吃藥?」連波蹙起眉頭。

  「嗯,我也是聽林染秋說的。」樊疏桐盯著連波,語氣有些發狠了,「你不知道嗎?在你躲起來的那三年裡,朝夕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摧殘,連波,是你欠她的,既然你要還就好好地還!如果繼續讓她受折磨,她有個什麼閃失,我第一個不饒你!」

  連波送走樊疏桐,進門的時候,朝夕正在沙發上鋪被子。她眼睛都沒抬,冷冷地說:「今晚我睡沙發。」

  可能是哭得很厲害,她的嗓音有些嘶啞。連波歎口氣:「我等了你一晚上,做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結果你沒回來。」

  「我現在不愛吃了。」鋪好被子,朝夕又回房拿枕頭。連波跟著進去:「我睡沙發吧,你睡床。」朝夕不理他,拿起枕頭就往客廳走。

  「朝夕!」連波拉住她,將她按在床邊坐下,「我們談談吧,老這樣生悶氣對身體不好。」朝夕抱著枕頭,冷笑:「我不擔心,反正我死了你會埋我。」

  連波頓時氣結:「你覺得這樣鬥嘴皮子有意思嗎?有什麼問題大家可以攤開來講,昨晚是我不對,話說得刺耳了點,但你自己沒有覺得,你跟林染秋露出的笑臉,從來沒有對我露出過,我心理是不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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