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心事(78)_正午月光

七十八

　　戴淺淺拉過她的手將鑰匙放上去，"這是外公送你的。"

　　一句話讓陳姨沉默了，轉身去了廚房，可戴淺淺卻看到她轉身時在偷偷拭淚。

　　看了看這幢房子，戴淺淺微微感慨。這兒有太多太多的回憶，雖然悲傷大過喜悅，可每一件東西都是生活的痕跡，一下子就這樣捨棄了，心裡總是有淡淡的惆悵。

　　整理東西的時候，陳姨翻出了閣樓裡的舊物，有戴淺淺小時候穿的花裙子，也有她外公喜歡讀的書，還有媽媽以前的照片。

　　這就是物是人非吧，戴淺淺想。如果不是有這些照片，她都快不記得母親的樣子了。這樣一個年輕漂亮的生命，曾經愛過、生活過，最終卻只留下了照片。

　　在母親的遺物中，偶爾夾著自己的幾張照片，從滿月到三四歲不等，她被抱在媽媽的懷裡，小小的嘴抿著，笑得很開心。

　　這些照片看得讓人心酸，於是戴淺淺放下了，卻發現影集旁邊靜靜地躺著一個玫瑰色綢緞封皮的本子。因為年代久遠，綢緞已經褪色了，上面的燙金字卻依然清晰，寫著：日記。

　　戴淺淺的手指一頓，感覺心好似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敲擊著，讓她幾乎失去拿起它來的勇氣。

　　真的是爸爸殺了媽媽，還是徐慧在說謊？只要翻開這本日記一切便真相大白了。

　　可是戴淺淺沒有勇氣去打開它。

　　猶豫良久，她終於伸手拿了起來，認真地拂去上面的灰塵，用一個檔袋將它裝了進去，放在那一堆影集裡。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時光無法倒流，每個人都給活著的人一個幸福的機會，她也一樣。

　　東西收拾得差不多時她接到了愛琳的電話。東南集團的年會將於這個月末在海濱假日酒店召開，屆時與東南集團有過業務往來的公司以及各地辦事處的經理都會來參加，算是東南集團一年一度的大聚會。

　　由於今年是戴東南退居幕後、關博然接管集團的第一年，再加上"廣城島"的項目正式啟動，所以這次年會顯得尤為重要。而林達明與戴東南的爭鬥也日漸緊張。被連續"吃"掉了好幾家分公司，作為集團董事長，戴東南的心情可想而知。而林達明既然下定決心一搏，自然不會輕易放手。

　　實力相當的雙方進行角逐的結局大家都猜得到，可是誰也無法停止。

　　年會上，戴東南依舊享受著集團最大股東的待遇，而林達明屈居次席。正式會議以酒會的形式進行，優雅的音樂、觥籌交錯，這簡直就是一個優雅絕美的殺戮場，穿行其間的人們明顯感到對立雙方肅殺的敵意，卻談笑依舊。

　　關博然作為執行總裁自然無法脫身，於是戴淺淺便靜靜地站在角落裡聽朋友聊天。遠遠地，她看到林殊身著銀灰色禮服的影子正靠向關博然，低聲說著什麼。林殊依舊咄咄逼人，而關博然也仍是拒她於千里之外。

　　這就叫孽緣吧，戴淺淺想。越是無法得到就越不能放手，漸漸地形成了一種強烈的欲念，將人的心靈也一併扭曲了。

　　尹澤到得有些晚，依舊是一身黑衣，臉色略顯蒼白，眉頭微蹙，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直在和幾個業內的長輩聊天，偶爾與戴淺淺對視時，他的眼眸黯淡。不一會兒，他告別眾人走了過來。

　　"我派去調查的人說林達明最近會有所行動。"他好看的眉頭微蹙，"只是還不清楚他要怎麼動手。聽說徐慧最近和他走得很近，會有什麼意圖？"

　　自從林達明插手"廣城島"開發案開始，尹澤一直暗中進行調查，時斷時續地得知了很多消息，包括上次的商業賄賂案，卻仍猜不透林達明的意圖。

　　戴淺淺感覺自己身上有股莫名的寒意竄過，水晶杯中紅色的液體在流轉，像血液一般使人眩暈。

　　"尹澤……"她抬頭看著他，"我爸爸不會是殺人犯對嗎？我媽媽是發生意外才墜樓的是不是？"

　　尹澤吸了口冷氣，深深地看著戴淺淺，"不要相信徐慧的話，她的目的就是要離間你們父女。冷靜一下，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你爸爸殺害了她。林達明也沒有。"

　　"可是，徐慧呢？"戴淺淺的目光怔怔地望向大廳，停留在林達明的身上，"她陪了爸爸十幾年，她應該知道一切，她也最有機會陷害他！"

　　這些天，她無法控制地回憶起很多事。小時候與母親有關的每一個細節都在大腦中展現，回憶得越多，就越想逃避，那個隱約的真相似乎快顯現了，只是她不願面對而已。

　　"淺淺，你太累了。"尹澤扶著她，"我不該和你說這些，不要再去想了。"

　　大廳裡換了一首音樂，是久違的《Auld Lang Syne》。

　　當尹澤與戴淺淺還是小孩子時，當他們的家庭還沒有遭遇失去親人的痛苦時，那些日子是幸福而甜蜜的。大人們聚在一起聊天，偶爾也會放上一曲《Auld Lang Syne》。

　　這樣的音樂讓他們想起童年的時光，兩小無猜的天真快樂。

　　"淺淺……"尹澤伸出手，巨大的水晶燈下，他黑色的眸子如寶石般閃亮，又帶著淡淡的絕望，"陪我跳支舞好嗎？"

　　華美的燈光閃爍，戴淺淺被他擁著走下舞池。音樂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仿佛融入了血肉，時光無限地倒流，兩個人沉默地相擁而舞，柔情、傷痛、愛情以及相伴著長大的點點滴滴都湧上心頭。

　　他是她憎恨的魔王，而她是他心中獨一無二的公主。

　　尹澤輕笑，卻掩不住悲涼與嘲諷。能這樣與她相處總好過老死不相往來吧。可以天天見到她、保護她、陪在她身邊，也許這就夠了……

　　音樂太讓人傷感，尹澤的手帶著灼熱的溫度，表情卻淡然而冷漠，這樣的隱忍讓戴淺淺的心莫名絞痛起來。

　　"對不起……"她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指，轉身匆匆離開了舞池。再繼續下去，她就要忍不住淚水了。

　　尹澤，你這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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