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前妻來襲 | 上頁 下頁
二九


  老墨送紀琴出來,兩個人沉默著走了一段,到了公交站,好像真的沒話說了。老墨說:「一個人,有什麼重活,打個電話給我!」

  紀琴的眼眶一熱,老墨能說這話她就很知足了,她「嗯」了一聲,公車來了,車子上的人下來,車下的人上去,紀琴最後一個跳上去,老墨一直站在昏暗的燈光下,車子開出去,他變成了一個黑點,再後來便什麼都看不見了。

  紀琴的心裡五味雜陳。老墨相親了,這意味著端端要有後媽了。自己得儘快安頓下來把孩子接過來才行。李金玲不大喜歡孩子,跟端端也不太親,估計到時候不會有什麼障礙。這樣一想,心裡還是千頭萬緒的。

  房子租在離市區很遠的地方,二十幾個平方,每月要六百多,紀琴心疼,卻找不到更低的了。朵漁讓紀琴搬去跟自己住,顏櫻也說:「你們倆正好做個伴兒,我有空也去那擠,咱們三個離婚女人一台戲,多好!」

  紀琴卻不願意,她說想自己過過輕鬆的日子,實際上,她是不想沾朋友的光。她一向是那樣的人,好脾氣,為人著想,自己卻什麼都不想欠別人的。

  坐在興安公司人力資源部外面等著面試,見到的都是一臉稚嫩生機勃勃的男孩女孩。秋已經深了,女孩還穿著短裙絲襪,紀琴穿的是羊毛套裙,自己看著都覺得又笨又土。

  旁邊的男孩女孩也時不時地瞅她,她沖他們善意地笑笑,人家卻面無表情,可能心裡在想:都這年歲了,幹嗎出來跟我們搶飯碗啊!

  之前朵漁把她做的一些設計拿給紀琴,讓她找工作時給人家看,或許會容易些。紀琴沒有拒絕朵漁的好意,卻並沒把那些圖紙拿來找工作,紀琴不願意那樣,那樣得來的工作她自己也會瞧不起自己的。

  面試的三個考官顯然也對紀琴很好奇,「三十二歲,跳槽?」

  紀琴搖了搖頭,實話實說:「之前在家做了幾年家庭主婦!」

  「那為什麼現在要出來工作?孩子上幼稚園了?」一個年紀稍大些的男人問。

  紀琴為難了一下,說:「我離婚了!」

  「哦!」三個人在面前的那張紙上記了什麼。紀琴的心裡落了一層灰,估計又沒戲了,一個婚姻失敗的女人,能有什麼作為呢?

  紀琴很快等來了最後一句話:「回去等消息吧,如果錄用你,我們會儘快通知你!」

  從興安公司出來,紀琴回頭看了一眼那幢很壯觀的大樓,頭有些暈。

  一路往前走,也沒什麼目標。看到家政公司的牌子,順腳就邁了進去,做鐘點工一小時十五元。胖胖的經理讓紀琴留下電話號碼,有活會聯繫她的。

  從家政公司出來,紀琴覺得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身上的毛裙捂得熱,整個人像要虛脫了似的。

  咬緊牙,紀琴給自己打氣:「沒關係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紀琴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她接到興安公司的電話說她被錄用了,紀琴更沒想到的是上班第一天,她見到了闊別七年的付北興。

  命運那雙翻雲覆雨的大手有時候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09

  王小波說似水流年就如同一個人中了邪躺在河底,眼看潺潺流水,粼粼波光,落葉、浮木、空玻璃瓶,一樣一樣從身上流過去。

  真的是那樣。城市太紛雜,人心這一秒還靠得很近,下一秒就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了。但是見著付北興的一刹那,紀琴知道七年的距離根本就沒隔斷她對付北興的想念,一切都在瞬間復活。

  她悄悄握了一下左手腕那個傷口,心裡疼了一下。表面上卻是風平浪靜。三字開頭的年紀讓她學會了隱藏情緒,甚至她沒有去跟他打招呼,他急匆匆從她身邊走過,跟幾個人一直很大聲地說著話,突然轉過頭來,幾步踱到她面前,「紀琴,你怎麼在這?」目光裡有驚喜,那喜悅有誇張的成分,儘管如此,卻仍然讓紀琴十分受用。

  她笑了一下,說:「你在這裡啊,我來上班!」心裡卻暗暗回想自己出門前的頭髮有沒有認真梳過,衣服有沒有認真整理,自己看起來會不會又老又憔悴……

  付北興轉頭對跟他一起走的那些人說:「你們先上去,我有點事,馬上就到!」

  跟付北興坐在了公司的小會客室裡,紀琴一直是恍惚的。

  大學時,紀琴被輔導員安排參加學生會。付北興是學生會主席,人長得不算帥,卻很有領袖氣質,口才好,有才華,恃才傲物,被很多女生喜歡著,就連顏櫻也躍躍欲試過,只是付北興好像誰都沒放在眼裡,女生們背地裡恨恨地說:「看將來付北興折在個什麼樣的女人手裡,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讓他被感情折磨死!」

  像很多歡喜冤家一樣,紀琴最初是很不喜歡自以為是的付北興的,她不喜歡太狂妄的人。那時紀琴暗戀講建築史的一個老師。老師儒雅謙遜,紀琴喜歡的是那種人。老師有家室,紀琴的喜歡也僅限於喜歡,這種感情她從沒表達過,甚至連朵漁和顏櫻也不知道。

  在學生會,紀琴給付北興做副手,做活動安排,寫發言稿,紀琴的話少,卻事事做得很有條理。兩個人常常一起做事,交集卻並不多。付北興身邊花枝招展的學生美女多的是,他不會注意紀琴,雖然紀琴在很多男生眼裡都是頂受歡迎的女生。

  如果不是那次為學院一位得白血病的同學捐款,兩個人就算一直到畢業,也不會有什麼發展。但事情就是這樣,峰迴路轉,是緣躲也躲不開。

  紀琴那段時間是有些難過的,她私下裡聽顏櫻說講建築史的老師搞婚外戀被他的妻子抓了現行,婚外戀的對象居然就是系裡的學生。當時紀琴還不信,沒幾日,那女生被勸退了。老師仍然會來給紀琴她們講課,課堂上紀琴覺得他的風采一點都沒有了,相反,從前氣宇軒昂的,現在怎麼看怎麼覺得有些猥瑣。

  還是說回那次捐款活動,得白血病的女生叫武蕾蕾,才入校一年。學生會組織全校師生捐款,這是件好事。但似乎付北興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知什麼管道找了報社的記者來,又搞了很隆重的儀式,這還不算,還要紀琴去醫院把武蕾蕾接到捐款現場,還要武蕾蕾發言,對大家表示感謝。

  紀琴平日裡不言不語的,這次卻怎麼都忍不住了。她去找付北興,說:「是不是別讓武蕾蕾來捐款現場了,她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再說接受捐款,會讓她很難過的!我們要獻的是愛心,而不是要接受感激!」

  付北興眯了眼睛,反問道:「為什麼會難過?難道她不該對大家的善心表示感謝嗎?獻愛心沒錯,但她也有義務對大家的愛心表示感謝不是嗎?」

  紀琴有些急了,「我想問問你搞這些捐款活動真的是為了幫助武蕾蕾,還是個人出風頭?」

  當時,付北興身邊還有些同學,付北興被小小的女生這樣將了一軍,自然下不來台,他說:「如果你這樣看我,你就不配站在這裡!」

  那天紀琴不知怎麼得了勇氣似的,她說:「我是不配站在這裡,我不願意跟一個不顧別人感受,只想到怎麼出風頭的人一起工作!」

  話說得很狠,兩個人的目光碰到一起。紀琴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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