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前妻來襲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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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什麼都知道,只是假裝視而不見,或者已經不關心她的心情和想法了吧? 林朵漁是那種很難愛進去,愛上又很難拔出來的女孩子。當初那麼多追求者,最壯觀時,是她下了晚自習,走廊裡給她遞情書的男生「一」字排開,朵漁的臉紅成一隻大櫻桃,低著頭,迅速地從男生手裡一一接過情書,飛也似的跑回宿舍。情書的下場都很慘,打都不打開,扔在裝衣服的櫃子上接灰。 顏櫻一邊嫉妒一邊替她急得跳腳,只有她不緊不慢地沒事兒人似的。直到遇到韓彬。 韓彬的餘光瞄了一下林朵漁,林朵漁穿著一身紫色荷葉袖真絲連衣裙,有些眼熟。韓彬想起來了,是去年夏天一起去大連時買的,林朵漁喜歡,還給小丹帶了條寶石藍的。 朵漁瘦,胳膊、腿細長,平常的披肩長髮此時挽成了慶齡髻,額頭寬寬的,一雙大眼睛此時深成了無底的洞,唇刻意抹得紅了些,襯得皮膚透明地白,整個人素淨得像一張楊飛雲的油畫。 韓彬記起第一次見朵漁時,也是長髮,眼睛靜水無波,接觸很久,韓彬都懷疑自己是否能走進她的心裡。 緣分是個奇妙的東西,當初你儂我儂時,誰想會走到今日?韓彬的拳頭緊緊攥在了一起,仰頭看看藍得不清不楚的天空。城市裡就是這樣,再晴朗,天也是渾濁不清的。 不是飯點,大府裡冷冷清清,主多客人少,見了朵漁跟韓彬,服務生們個個過來打招呼,朵漁恨不得一時走掉。 朵漁跟韓彬無數次來大府吃飯,這次卻是最後的午餐吧!這樣一想,心裡的悲傷又彌漫了一層。 她轉頭對他說:「早知道可以訂個蛋糕,時髦一下,嗯,那種離婚蛋糕,雞飛蛋打的那種!」朵漁努力說得輕鬆些,那些話說出來,卻像是在密不透風的凝固氣氛裡又添了一層厚度。 韓彬目不斜視地看著功能表,不知道是沒聽到朵漁在說什麼,還是他突然不知道怎麼消化朵漁這樣的亂搞笑。 天熱,兩個人也沒心情吃什麼,但韓彬還是點了一桌子菜,幹鍋臘肉茶樹菇、黑椒螃蟹、元貝煲土雞、西芹腰果,粉蒸南瓜盅。都是林朵漁喜歡吃的。 韓彬給林朵漁夾菜,他說:「多吃點,人是鐵,飯是鋼。你的胃不好,以後少吃米飯,多吃些麵食。」 朵漁還是感覺出了不同,相愛四年,結婚六年,在這近幾年的時間裡,韓彬有多久沒給自己夾菜了?這位置一變,身份一變,立馬就顯出生分來了。見過誰家夫妻倆一桌吃飯要夾菜的? 從在離婚書上簽字的那一刻,無論什麼事,林朵漁都要在心裡繞上幾個彎,敏感的天性死不悔改。 「你放心,誰離了誰都能活,我林朵漁還不至於離開了你韓彬就吃不下飯,就會被餓死!」 韓彬沉默不語,從知道自己跟小丹的事開始,朵漁便沒辦法心平氣和地說過話,反倒是夾槍帶棒的功夫越來越好,有時,韓彬簡直不能相信那些硬邦邦的話是從清秀文靜的林朵漁嘴裡說出來的。朵漁的個性裡有骨頭一樣硬的東西,平時都在睡著,只有遇到危難時,它才醒過來,成為朵漁身上最明顯的特質。 韓彬從來不知道朵漁會這麼尖刻地對自己。由此可見,男人再腦子好使,對女人的認識還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那是他不認識的朵漁,但是,他分明是有些欣賞這樣的林朵漁的。只是,他不敢把這欣賞表達出來。 話不投機,兩人悶頭吃飯。手機響了,他的鈴聲是鳳凰傳奇撕雲裂帛的《自由飛翔》。既然是想自由飛翔,又為什麼要從一個女人身邊到另一個女人身邊呢?他需要小丹的崇拜嗎?朵漁很懷疑自己從來沒意識到韓彬的膚淺。 她的鈴聲是張靚穎的《我們說好的》:我們說好決不放開相互牽的手/可現實說過有愛還不夠/走到分岔的路口/你向左我向右/我們都倔強地不曾回頭/我們說好就算分開一樣做朋友/時間說我們從此不可能再問候。 那是決定跟韓彬離婚那個晚上,朵漁從網上下載的。聽一遍她哭一遍,然後把它連結到博客裡,下載到手機裡。仿佛唯有這樣虐待一下自己,才會好過一點點。 說好的話就像失水的花瓣標本,記得,也已變了顏色。當真,真真是萬劫不復了。就像唱了「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坐在搖椅上慢慢變老」的歌手趙詠華最終還是走出了婚姻。那晚,朵漁坐在電腦前看趙詠華訪談那期,淚如雨下。也就是那晚,她決定像趙詠華一樣跟韓彬離婚,無論心有多痛,也要一個人勇敢地走下去。 各自抓起手機,側身到一邊,耳朵卻都向另一邊支棱著。 林朵漁聽到韓彬壓低聲音說:「辦了,吃飯呢,事情先別忙著辦,我回去再說!」 電話是紀琴打來的,她小心翼翼地問:「辦了嗎?辦完來我家吧。」 林朵漁扣了手機,心情壞到了極點,起身拎起包。韓彬站起來,說:「再坐一會兒吧!」明擺著客氣,林朵漁這次沒刺他,她說:「顏櫻和紀琴要給我慶祝重回單身,以後,她們對我比你更重要!」 說到最後一句,林朵漁的眼睛一熱,立即轉身離開。從提離婚到今天,她從沒在韓彬面前掉過一滴眼淚,她想保持這個紀錄。 韓彬從酒店裡追了出來,站在陽光下,兩個影子被拉得很長,在某一處重疊在一起。 韓彬的額上仍有汗,他說:「朵朵,你可以恨我,但是,你別傷害你自己。有什麼過不去的關,我還希望你能找我!還有,遇到合適的,也別撐著!你會發現,比我好的男人多的是……」 林朵漁像不認識似的盯著韓彬看:「說完了嗎?」 林朵漁低了下頭,忍住眼淚,然後抬起頭,怒火還是噴發出來:「說完了,那就滾遠點,別弄得多深情似的,讓棄婦對你餘情未了。我林朵漁今天對天發誓,我就是要飯也不會要到你韓彬門前,還有,至於將來我怎麼過,那是我的事,我不會為你立塊貞節牌坊的!你就等著吧,你不分我錢了嗎?我找個90後又當孩子又當老公哄著玩!」 那些話像一支支箭黏著毒液射中韓彬,韓彬的臉一陣白一陣紅。 林朵漁覺得自己也中了箭,胸口疼痛異常。 但是,她沒哭,一滴眼淚都沒掉。 轉身時,她走得昂頭挺胸,身板拔溜兒直。 她背後,韓彬一直站在那兒,直到那個他那麼熟悉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他才覺得人像被抽空了一樣,輕得像羽毛,來一點風,就能吹走。 坐在計程車裡,朵漁的手機裡擠進一條短信:「房產證、存單還有銀行卡、你的身份證都在床頭櫃的紅木雕花首飾盒裡,密碼我也寫好放旁邊了,你記一下,別放一起!」 朵漁很想罵句什麼,或者捶打什麼幾下,卻是腦子裡和手裡都空落落的。她不想在外人面前哭,那些呼之欲出的淚水蓄在心裡,幾近決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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