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癢2(65)_高克芳

六五

　　電話裡，兩個人簡單地問好之後，魏海東聽出林菲的心情很低落，於是關切地問她母親的病怎麼樣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林菲沒有回答，反問他有時間嗎。魏海東想到陳曉荷，有點兒遲疑地問她有什麼事情。林菲這才聲音低沉地說她媽媽的已經沒有什麼希望了，她想讓媽媽出院，帶她回家鄉住一段時間。雖然家裡的房子賣掉了，但那畢竟是她媽媽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所以她們這幾天就回去了。如果他有時間的話過去一趟，她想把向他借的一萬塊錢還給他，也順便請他吃頓飯，謝謝他那麼時間的照顧。魏海東聽到這話，想到初次見到林菲媽時的情景，那樣一個活生生的人，轉眼將走到生命的終點，心裡很難過。轉而，他想起林菲獨自承受的這一切，心裡的虧欠之情和男人的豪氣讓他馬上說什麼錢不錢的，那些錢就算他為老人出的一份力了。至於她們出院，他無論如何也會趕過去送送她們。

　　掛了電話，魏海東無心工作，收拾了一下走出辦公室，正好在門口碰到林桐，於是把去醫院的事情和他說了一下。林桐聽完，沉吟著說：「唉，生命無常啊。人的生命太脆弱了，醫生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林菲一個女孩子，堅持了那麼長時間真是不容易。我作為同事，整天瞎忙，也沒顧得上幫上什麼，真是太過意不去了。現在我手頭有些事情要處理，脫不開身，要不然和你一起去送送她。你開我的車去吧，方便一些，早去早回。」

　　上次的車禍，林桐的那輛車基本報廢，他只好又換了一輛別克，雖然有保險，但也很麻煩，這讓魏海東很過意不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魏海東想起那次車禍仍心有餘悸，聽到這話急忙擺擺手說：「算了，算了，我還是不開車了，打車去吧。我想和你說，曉荷那邊你要幫我遮掩著點兒，千萬別說漏了嘴，她現在特別敏感。這下好了，林菲馬上要走了，事情總算過去了。」

　　「你放心吧，我肯定守口如瓶，就是坐老虎凳、灌辣椒水也不能把兄弟你賣了。」林桐拍著胸脯說。「誰給你坐老虎凳、灌辣椒水了？我是說讓你靈活點兒，謹慎點兒，別張嘴就像話簍子似的，什麼都往外倒。」

　　「行了，知道了，你快走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從和你在一起，我也變成撒謊大王了。」林桐油嘴滑舌地抱怨。「行了，說得真像那麼回事兒似的。誰不知道誰啊，下次你喝醉了回不了家的時候，別讓我給你打掩護啊。」

　　「得，咱倆半斤對八兩，誰也不說誰了。你快走吧，下午如果時間來不及，你就別來公司了，直接回家吧。」

　　「好，我走了。」魏海東說著走出公司，到門口打輛車直奔醫院。

　　此時，匆忙中的魏海東沒有注意，就在他走出公司的那一刻，有個人一直偷偷地跟在他身後，暗中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魏海東到了醫院，熟門熟路地找到病房，看到林菲媽躺在病床上，林菲正在忙著收拾東西。他一邊打招呼一邊把路上買來的一些水果放在床頭櫃上。林菲媽雖然很虛弱，但是精神還好，看到魏海東後，吃力地欠起身來。魏海東急忙上前扶住她說：「阿姨，我這段時間太忙了，沒抽出時間來看看，也沒幫上什麼忙。」林菲媽搖搖頭說：「別這樣說，我知道你們平常工作忙，已經讓你們費了不少心了。」魏海東看著林菲媽虛弱的樣子，也不好說什麼，只是聊了一些關於天氣如何之類的閒話。兩個人一問一答，林菲反而插不上話了。不過她也沒閑著，看到媽媽坐著很吃力，就走到床頭把床頭調高一些，並且給媽媽墊上枕頭。調好床頭，林菲看到魏海東汗流浹背的樣子，又從櫥櫃裡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他，然後說：「你不急吧？那就等我把這些東西收拾完再去吃飯。」魏海東點點頭說不爭，林菲就轉過身去忙著收拾東西了。

　　魏海東和林菲媽又說了一些話，見她很吃力的樣子，急忙打住讓她休息，然後一邊喝水一邊看著林菲收拾東西。他看到林菲把衣服疊好放進皮箱，把藥品分類放進一個小紙箱裡，還在上面標上標籤。她動作熟練、有條不紊，再也不是以前那個驕橫任性的女孩子了。魏海東在心裡感歎著，苦難真是一所學校，它可以讓人迅速成長，在生活中學到課本上永遠學不到的東西。只是這種苦難，如鳳凰涅槃般痛苦。

　　林菲走來走去地在病房裡收拾東西，因為長時間在醫院經受身體和精神的雙重考驗，她瘦了很多，腰身看上去盈盈一握，臉色也很蒼白，但到底年輕，這種消瘦和蒼白讓她顯得更加楚楚動人。魏海東看著她，不由自主想起一年前的情景，想到她柔弱的身軀要承受雙重壓力，而自己卻愛莫能助，不禁黯然。

　　魏海東正胡思亂想著，無意中看到林菲想把一個盒子塞進袋子裡，可是袋子太小，她一隻手撐開袋子，另一隻手捏著盒子，卻怎麼都弄不好。他急忙放下手中的礦泉水去幫忙。在拿袋子的時候，他的手無意中碰到林菲的手，是熟悉的修長柔軟，讓他不可避免地想起這雙手曾經在他身上游走的感覺，這讓他更加心慌意亂。此時，林菲的心裡也不平靜。終於又離魏海東這麼近了，感受到他熟悉的聲音和熟悉的味道。無助的她真想在他寬厚的肩膀上靠一靠啊。可是面對現實，她只能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兩個人就這麼心照不宣地忙活著。等一切收拾完畢，林菲把水杯放在媽媽能夠得著的地方，才理了一下淩亂的頭髮說：「海東，咱們去吃飯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家常菜館的菜不錯，咱們去嘗嘗。今天我請客，謝謝你的幫忙。」林菲的話讓魏海東很慚愧，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真沒幫上什麼忙，你說這些幹什麼？見外了。」林菲看著魏海東窘迫的樣子，知趣地不再說什麼，兩個人並肩走出病房樓。

　　不是冤家不聚頭，此時和林菲走在醫院的林蔭道上的魏海東做夢也想不到，陳曉荷這個時候也在省立醫院。就在他和林菲走出病房樓的時候，陳曉荷正從停車場往病房樓走去，他們幾乎擦肩而過。陳曉荷是和蘇逸軒一起到醫院的。

　　中午下班的時候，陳曉荷正要去餐廳吃飯，蘇逸軒打電話說他要到醫院處理點兒事，因為她一直說想來醫院看看他媽，問她要不要一起去。陳曉荷考慮到這件事情已經拖了很長時間了，再拖下去老人估計要出院了，而且她為了方便看老人，早就把買好的東西拿到了公司，放在個人儲物櫃裡。挺貴的東西，老這樣放著也不是辦法，於是她想也沒想就答應了，飯也沒吃，就坐蘇逸軒的車趕往醫院。

　　一路上，蘇逸軒很少說話，一直專心致志地開車，他們很快到了醫院。在停車場停好車，陳曉荷和蘇逸軒一起走出來，她看著省立醫院巍峨的住院部大樓和密密麻麻的窗子，想著此時不知有多少病人在這裡和病魔作鬥爭，忽然覺得一個人能夠健康地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幸福。

　　醫院裡，正是吃午飯的時候，到處是拎著飯盒、保溫桶的人。蘇逸軒在前面走，陳曉荷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後面。她看到蘇逸軒今天穿了一件豎條紋的全棉襯衣，米色的棉質西褲，腰間系一條深棕色的腰帶，不知是因為他的衣服都是名牌兒，還是他本身就有一種威嚴的氣勢，反正他走在人群中，總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陳曉荷看著蘇逸軒，忽然想起網上的一個帖子，討論的是嫁給窮人還是富人的問題，引發了很多人爭議。其中一個網友的回貼讓她記憶深刻，大意是你嫁給窮人或者富人，都有可能不幸福。但是嫁給富人，如果不幸福，至少能得到錢；嫁給窮人，如果不幸福的話，就只剩下悲哀了。這個理論聽起來很勢利，但是經過幾年婚姻的摸爬滾打之後，就知道這是無法回避的事實了。從這一點來講，蘇逸軒是絕對完美的結婚物件，只是不知以後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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