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癢2(46)_高克芳

四六

　　「你的工資、獎金、分紅不是每個月都按時打到卡裡了嗎？怎麼，不夠花？」林桐不解地問。

　　「不是，工資卡現在在曉荷手裡，我臨時有點兒急用，所以想讓你給我點兒現金，不知方不方便。」

　　「哦，我明白了，你就是想瞞著曉荷拿點兒錢是吧？這個好說，公司財務不方便，我私人也可以先借給你。關鍵是你想幹什麼用呢？」林桐頗有意味地看著魏海東。

　　魏海東被林桐看得有點兒心慌，索性說：「實話和你說吧，是林菲要用。她媽媽的住院費不夠了，醫院要停藥。我的工資卡被曉荷沒收了，手裡沒有錢，所以找你想想辦法。」

　　「海東，我就不明白了，你要是真放不下林菲，你就利利索索離了婚和她過日子，你要是不想和曉荷離婚，就離林菲遠遠的。你這樣是在玩火知不知道？曉荷對你的好有目共睹，你不能再傷害她了。」林桐看著魏海東說。

　　「林桐，我對林菲真的沒有那個意思，以後也不會有任何事情。只是她現在有難處，我不能眼看著不幫。」魏海東有點兒生氣了，很多問題他不是不知道，是沒有辦法。

　　「錢我可以借，但話我不能不說。你想幫林菲幫到什麼時候？你知道這種病用起錢來就是無底洞，你幫了這一次，下次呢？再說你和林菲通個電話沒什麼，但是動用家庭收入去幫她，就是另一種性質了。要是讓曉荷發現了怎麼辦？很多事情都要提前想一想，你想好了嗎？」林桐問。

　　魏海東歎口氣，「我沒想那麼多，只想著林菲既然向我開口了，我不能不管。而且她說賣了房子就還給我。曉荷即使發現了又怎麼樣呢？我又沒做出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情。」

　　林桐哭笑不得地說：「海東，人都說吃一塹長一智，你怎麼還是榆木腦子呢？曉荷既然提出來不准你和林菲聯繫，就說明她很在乎這件事。你和林菲聯繫了，就是錯誤，就是對不起她。你別扯這麼多，只說如果曉荷發現了，你怎麼解釋吧？」

　　「那我實事求是和她說就行了，曉荷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我相信她會理解的。」

　　「你既然決定實事求是地說，為什麼現在不說？非要等到被發現才說？你知道這兩種情況的性質是不同的。」林桐不依不饒。

　　魏海東求饒說：「行了，林桐，我知道的。我現在不說，是因為不想讓曉荷多想。我對林菲真的沒有那個意思，你就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

　　林桐看著魏海東疲憊的樣子，只好歎口氣說：「好了，我也就說這麼多，你好自為之吧。反正我覺得女人的思維和我們不一樣，就怕你到時有理說不清了。我給財務打個電話，你直接過去拿錢就行了。」

　　魏海東鄭重地點點頭，「好的，謝謝你。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拒絕林菲，我實在張不開嘴。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下午給她把錢送過去，但願她以後別再找我了。」

　　林桐點點頭，看魏海東走出辦公室，忍不住搖搖頭。對於別人的生活，他只能點到為止。路是自己走的，腳上的泡是自己磨出來的，魏海東的婚姻就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下午下班的時候，魏海東懷揣著一萬塊錢到醫院去找林菲。因為怕被陳曉荷發現，也不想和林菲過多聯繫，所以自從安排她們母女住院以後，他只和林桐來過一次，打過兩次電話。在這一點上他感覺挺虧欠林菲的，就是一個普通朋友住院，他也該隔三差五過來看看的。

　　到了醫院門口，魏海東買了一個果籃和一箱牛奶。他本來想買束鮮花的，但想了想，還是買點兒實惠的東西吧。醫院裡正是探視和吃飯的時間，來來往往很多人，每個人臉上都有一種凝重的神色，讓魏海東的心情也很沉重，他拎著東西在走廊裡匆匆走著。

　　魏海東徑直走到林菲媽所在的病房門口，他看到門開著，林菲正在喂媽媽吃著什麼。她瘦了很多，頭髮有點兒淩亂，窗外的夕陽映著她瘦削的臉龐和身影，讓人心疼。但她對媽媽很細心，一小勺一小勺地把東西送到媽媽嘴裡，喂完還拿毛巾給媽媽擦擦嘴角，和魏海東記憶中的林菲完全像兩個人。

　　魏海東敲了敲門，林菲看到是他，急忙放下飯碗跳起來迎他，差點兒被椅子絆倒。她一邊接過東西一邊道謝，那種過分的熱情讓魏海東渾身不自在。看到魏海東進來，林菲媽也欠起身子和他打招呼，嘴裡說著工作那麼忙還來看她，真是不好意思。

　　魏海東急忙上前示意林菲媽別動，然後在林菲搬過來的凳子上坐下，詢問著林菲媽目前的情況。看到林菲媽，魏海東才感覺到癌症的可怕。一個月前，林菲媽雖然臉色蒼白，但還算是一個相貌清秀的中年婦女，可這才短短的一個月，那種風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稀疏的頭髮、浮腫的臉龐，幾乎找不到當初的影子。

　　魏海東心裡很沉重，為林菲媽，也為林菲。一個健康的生命就這樣一天天枯萎，而林菲這樣一個嬌生慣養、沒有經歷過什麼風雨的女孩子，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變成這個樣子，會是怎樣的無助？

　　面對一個癌症患者，安慰的話是很無力的。魏海東象徵性地說了幾句就住了口，三個人沉默地坐在那兒。林菲見狀，麻利地收拾一下床頭櫃上的餐具，說：「魏總，你大老遠地過來，一定餓了吧？我正好也沒吃飯，咱們一起去吃點兒東西吧？」

　　林菲媽也附和說：「是啊是啊，忙了一天了，趕快去吃點兒東西吧。」

　　魏海東如蒙大赦般站起來，告別了林菲媽，和林菲一起走出這個充滿來蘇水味的地方。他們先到收費處把林菲媽的醫藥費繳上，然後走到醫院前面的街道上。

　　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刻，醫院前面的街道熱鬧非凡。因為來醫院的人無不是匆忙的、心急如焚的，所以難免對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準備不全，於是就有人看好這一商機，一到夜幕降臨的時候，路邊就湧現了很多擺攤的生意人，這種生意人越來越多，商品品種也越來越全，慢慢形成了小有規模的夜市。

　　這不，路燈才剛剛亮起來，各種小攤就擺上了，牙膏、肥皂、臉盆、飯盒、內衣、襪子，一應俱全，琳琅滿目，叫賣聲此起彼伏，好一派熱鬧的景象。

　　魏海東和林菲默默地在人群中穿行，一時無話可說。林菲不說話是因為再次見到魏海東，發現自己不知是不是因為脆弱，對他的感情更加洶湧了。她看著魏海東安慰媽媽，看著他掏錢交醫藥費，甚至看著他高大的背影，眼淚就不受控制地流下來。所以她不敢開口，怕控制不住地哭倒在他的懷裡，她太需要有個肩膀靠著痛快地哭一場了。

　　魏海東不說話是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今天的林菲讓他百感交集，她無助而茫然的眼神、形銷骨立的樣子，都在向他傾訴她所受的煎熬。但是他卻無法安慰她。他甚至為自己因為照顧曉荷的情緒，故意不來看林菲，而感到自責。

　　兩個人各懷心事地走著，終於走出了那片喧囂，周圍開始安靜下來。魏海東低聲對林菲說：「林菲，你想吃什麼？」

　　林菲茫然地看著前方，五月了，號稱四大火爐之一的濟南已經有些熱了，街頭的男男女女穿起了裙子和短褲。這讓林菲想起去年他們一起去吃羊肉串的夜晚，她坐在他摩托車的後座上，最大的夢想就是和他長相廝守。

　　現在，兩人都經歷了那麼多，想起一年之前的事情，竟然恍如隔世。人生真是變幻莫測。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