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夢·蝶舞(65)_彼岸繁花

六五

　　「好了，我到了，你也該回去了。」六月牽著康熙的手，晃蕩著像個孩子一樣站在索府前的石階上。

　　「嗯！」康熙應了一聲，卻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不遠地方，曹寅正牽著馬，馬蹄子不安地在刨前面的塵土。

　　六月好笑地看著面前沉默下來的男子。這個生就是帝王的男子，他竟然也會有這麼可愛的一面。六月不禁想起雨中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是那樣的冷漠孤絕。現在自己卻連他手心的溫度都可以掌握，緣分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你再不走，被我爺爺看見，你會很沒面子的！」六月伸出手，抹去康熙額前的微塵，眼角帶笑。

　　「讓他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有什麼大不了？」康熙霸氣地宣誓，握緊手中柔軟如羊脂的手，真實擁有六月的感覺是那樣美好！

　　六月只是覺得很好笑，「放心吧，我現在是索尼的孫女，你的未婚妻——赫舍裡·芳兒，逃不掉的。」六月想想得給這個男子吃顆定心丸才好。

　　「對了，那原來的赫舍裡呢？」康熙終於想到問出這個問題，雖然不是自己喜歡的女子，可畢竟帶點關係，索尼不可能不讓自己的親孫女進宮而讓六月代替。

　　「死了，我也不知道原因，只是當我知道的時候，心有點難受。」不是矯情，那種感覺確實存在，就算現在提起心口還是會有點刺痛。

　　「嗯，那好，你好好休息，馬上，我就會來娶你！」康熙深深看了眼六月，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曹寅，俐落地翻身上馬，那身繡著金絲花邊的衣角被風牽扯出一道淩厲的弧度。康熙拉動韁繩，往宮城的方向弛去，背影颯爽！

　　六月站在風中，那個時候六月心中突然想，如果，他能回頭看自己一下，兩人又會是怎樣？只是直到六月的眼中失去了焦點，康熙也沒有回頭，這成為六月記憶裡最淒涼的一個景象！

　　那一年，大清國舉國歡慶，皇帝大婚，大赦天下！

　　「芳兒？」

　　「老爺！」忙碌著的下人們一齊呼喊，向索尼行禮。

　　「下去吧。」索尼揮了揮手，摒退下人，有些話他必須跟六月講明。

　　「爺爺！」一回頭，在三月巧手的裝點下，原本就俏麗迷人的六月顯得愈發美豔，豆黃的焰火照得六月的眸子如水般晃悠，顛覆世人的情絲。她是那樣的高貴，索尼甚至開始懷疑，為了所謂的大清基業，把這樣美好年華的女子牽扯進那個是非不明的皇宮究竟是好還是壞。

　　「嗯，六月，爺爺想說，如果你真不想進宮的話，後果……爺爺可以承擔，畢竟我是三朝元老，皇上到時候也不至於真把我怎樣。」

　　「不，謝謝爺爺，我知道爺爺您是真把我當親生孫女一樣的疼愛，可是大清朝一定要有個赫舍裡·芳兒！而我，也一定會是這個女人，就算我想逃，就算我真的不喜歡那種牢籠一樣的生活，可是，您知道的，他在那裡面。如果我不進去陪著，他會不開心，況且他也不可能就這樣放手的！」眼神被拉遠，其中到底包含了多少悠悠的傾吐？他就站在那個華麗的地方等候自己，她只想給自己一次伸出手的幸福，哪怕赫舍裡是一位芳華早逝的皇后！

　　曾經多少次見過那樣一個場景——

　　巍峨雄偉的帝城，颯颯飛揚的錦旗，流淌著黑色毒水的護城河，釘著巨大鐵釘的護城門，延綿開去城牆上的烽火臺上，點點的狼煙在持續升騰，染黑了半邊天空，這是個死寂的空城，沒有半點生息，濃濃的暮靄壓抑著空氣，整座宏偉的城樓仿佛只是站立在時間與空間之外，安靜得沒有一絲真實的感覺！

　　自己抬起了頭，望著那個方向，那裡有一座最高的閣樓。如果真的感覺正確，那麼，那裡會有一個人，一名穿著黑色玄服的男子。

　　修長的身材，玄服下那偉岸的軀體，消瘦卻蘊含無窮的力量。那漠然的站立，卻仿佛作擁天下而不過如此，那周身環繞著的寒冷氣息——細細蔓延卻又鋪天蓋地，六月不曉得究竟是這座宮城的寒冷，還是那個男子的孤傲。那頭流瀉至衣擺下方的華髮，墨黑猶如一掛垂下天際的瀑布，長順有如一頭沉睡著的猛獸，仿佛隨時都會醒來。

　　冷，好冷，環抱著雙臂，卻發現怎麼也給不了自己任何溫暖，仿佛這裡只是一個冰封的時間與空間，沒有呼吸，沒有存在。

　　「冷……」六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城樓的下面。那聲淺淺細細的呢喃般的呻吟卻奇異地穿過了時間與空間落在了那名男子的耳中，六月原先不怎麼確定，直到那名男子轉過身，那張鐫刻著厲烈卻奇異妖媚容顏的臉就這樣毫無預警地跌進六月的眼中。額前的髮絲被風吹散開去，細細密密，散落在那張如刀刻般完美的臉龐上，如月光般深邃的目光就這樣直直定在了六月的身上，仿佛一玄深譚，細細綿綿，拉住六月的眼光無法移轉開去，天空中好像飄落大朵大朵粉紅的花瓣，一片一片，就這樣直直地落進六月湖水般嫺靜安詳的眼中，紛紛擾擾，像是一場錯亂開去的煙花點點。

　　六月眼中那個男子，挺直的鼻樑，眼角仿佛種著一朵桃花，冰冷的，未曾盛開，幽遠的目光就這樣穿過季節，落在了六月的耳邊，仿佛輕語呢喃，「跟我走，好嗎？」

　　淡淡的，夾雜著一股花香，那句耳語就這樣落進六月的心頭，「跟我走，好嗎？」然後，六月就看到那名男子，高高在上，向自己攤開掌心，有片片的花瓣落在上面，修長的手指連六月也覺得妒忌。

　　那是個邀請，也是個誘惑——六月明白自己該走開，可手卻這麼不自覺地放了上去，她拒絕不了男子眼中的繾綣纏綿，那種君臨天下的霸氣。

　　男子好看的眉眼舒展開去，眉宇間那絲妖嬈暈開，這是個好看的男子，六月這麼告訴自己，尤其在那朵桃花盛開的時候，仿佛聽見世間百花盛開時候那種聲響。

　　「好，我帶你回家……」好像一股清香芳醇的花酒，六月就這麼迷迷糊糊地睡去，在一片花開繽紛的季節裡……

　　六月有些呆呆地，她剛才不自覺地回味起自己在現代時常做的那個夢。難道，這個以往真實得可怕的夢就是應在今天？應在三百年前這個大清皇帝的婚禮上？應在即將成為國母的自己的身上？

　　「爺爺，我會好好的，我答應你，會好好照顧自己，若是六月我違約，就是小狗！」芳兒回過神來，見索尼還在定定地望著自己，忙上前抱住這個可愛的老人。暖暖的溫度融化開索尼眉間的厚重憂愁，他索尼何其有幸，老天奪走他的芳兒，卻依然送給他這樣一個六月，老天對他這一生真是厚愛至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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