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底線(60)_王為

六十

　　黑鵬輕易不回家，回來也是睡在長沙發上，蓋一條毛毯。他不願意打開那三間房門，那裡面的一切都原封未動。女主人小憩後撩開的薄被一角仍不失整齊地散在床上，匆忙之間扭開的口紅和幾件小首飾仍然擺在梳粧檯上，一條鮮豔的絲光紗巾仍然風情萬種地搭在椅背上，一切都使人覺得女主人似乎剛剛離開不久……

　　他不願意再觸到那些勾起他回憶的場景。所以就這麼豬狗般地蜷曲在沙發裡湊合著。他不允許別人到他這兒來，連馬石也不行。他不能讓別人看到他生活的這一面。他的這一面是什麼他很清楚，愛情的夭折足以擊倒一個堂堂五尺男兒！

　　晚上十點多鐘，黑鵬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這個他實在不願意回的家。晚飯就在他手裡提著--兩瓶啤酒和一個熟羊頭。他剛把門鎖好，手機就急促地響起來。打開一看，是潘大的電話。潘大的聲音在電話裡和門外邊同時響起，"快開門！媽的，等了你一個鐘頭了！"

　　黑鵬不敢怠慢，趕快打開門。潘大和熊處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潘大這個人是著名的大咧子，說話從來不給人留面子："操！看你家這個熊樣！離了娘兒們就至於把你弄成這樣？瞧你那點出息！"一邊說著一邊把手裡的包往桌上一扔，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熊處卻有些拘束，進屋看了一圈，眉頭皺得緊緊的，半晌不說話，自己挑了個還算乾淨的折疊椅坐了下來。

　　潘大拿過黑鵬的啤酒，自己咬開蓋，"咕咚咚"喝了一大口，擦擦嘴對黑鵬說："嗨！我這個當隊長的也太不像話了，你現在的家庭情況我才知道，看來我得特別關心關心你，你這樣的生活狀態可不行。從明天起，你到局裡的食堂入夥，我來跟他們打招呼。至於小妹那頭，我找時間跟她好好談談……"

　　"潘大，"黑鵬趕緊打斷他的話，"你千萬別……"

　　潘大不等他說完，就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坐下，那事咱們今天不談。我們等你半天是要跟你談個大事。為了防止洩密，我們挑了這麼一個時間和地點。熊處，你看是……"

　　熊處擺擺手說："你說你說。"

　　潘大接過黑鵬遞過來的煙點上，換上一副嚴肅的面孔說："就是那個陳巴圖的案子。這個案子早在半個月以前我們就已經佈置下去了，從他們一踏入國門那天起，內蒙廳和我們就在盯著他們。這夥慣犯來到我們西山後，我們有專人在盯。結果被你們鬧了那麼一傢伙，把睡著的兔子給踢醒了……"

　　黑鵬聽的滿臉通紅，急切地說："潘大，熊處，我……"

　　潘大打斷他的話，"你先別著急，你們的問題以後再說，輕饒不了你們。今天我們來找你是要談一件很重要的事，你要有個思想準備。"為了表示嚴肅，潘大挺起身子坐在飯桌前，"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以陳巴圖為首的這夥案犯是屬於那種在特定行業內以高科技手段作案，高智慧組織運作的犯罪團夥，已掌握的涉及犯罪金額就達五個多億。在四年多的時間裡，已有三個省區在通緝他們。公安部領導對這個案子非常重視，多次指示西部各省區公安廳密切協作，抽調專人組成聯合專案組辦理此案。咱們熊處和我是這個聯合專案組的成員。經過聯合專案組的偵查，這個案子的背景比較複雜。案犯此次作案的目標看來是在咱們市，與他們合作的可能是咱們省舉足輕重的創匯大戶西山畜產下面的一個公司。西山畜產是省裡的重點企業，所以我們一直很謹慎。據我們瞭解，這個公司的經理白山雪是西山畜產現任老闆的心腹。西山畜產的老闆你也知道，那是咱們西山著名的企業家馬泥。"

　　潘大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眯起眼睛看著黑鵬。

　　熊處接過來說："黑鵬啊，說老實話，找你來談這次話我們是有顧慮的，也是經過丁局批准的。你心裡應該清楚我們的顧慮是什麼？你和馬石這次衝擊案犯的行為是很嚴重的，造成的後果也是無法估量的。但經過反復考慮和分析，我們認為你黑鵬是可以信賴的。當然啊，我們也並沒有認為馬石就一定有問題，但是他的大哥馬泥有可能與這個大案有牽連。作為一個大型企業的掌門人，他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也不知道，我們決定先不驚動他。案情重大，關係複雜，所以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情況下，只能這樣來處理。我們決定讓你秘密參加專案組的行動，通過你對馬石以及他的家庭尤其是他的大哥進行調查。"

　　潘大抓起啤酒給神情緊張的黑鵬倒了一杯，笑著說："來來來，別繃得那麼緊。我給你說啊，這個任務對你來說是有點苛刻，對我也是。你和馬石都是我的助手，是我們的骨幹。我知道你和馬石的關係，這樣做太殘酷，但是沒辦法，案情重大，你也算是個老刑警了，別的我不跟你多解釋，從明天開始，你算正式介入工作。明天到我辦公室，咱們把已掌握的情況碰一碰。哎，表面上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啊，槍我還不能還給你。以後你的工作直接向熊處和我彙報。"

　　黑鵬一點都放鬆不下來，這個突如其來的情況讓他覺得心裡翻江倒海，亂成一團。他努力使自己保持鎮靜，努力想理出一個頭緒，但現實不容許他多想了。他覺得口渴得要命，抓起那杯啤酒一口氣喝了下去，擦擦嘴說："我都明白了，請兩位領導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兩位領導離去的時候，熊處留了一步，站在門邊對黑鵬說："黑鵬啊，其實我早就想和你談一次。我知道你可能對我有看法，我也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今天不跟你解釋這裡面到底是誤會還是陰差陽錯，我只告訴你一句話：你對小妹的認識是錯的，她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

　　送走他們，黑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另一瓶啤酒打開，仰著脖一口氣吹完，然後重重地倒在長沙發上，兩隻眼直直地瞪著天花板。他先像過電影一樣把馬石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又把最近發生的每一件事細細地分析了一遍。最後他得出的結論是：馬石沒有問題！

　　接著，他的心裡就有了一種刀割般的痛楚。類似這樣的痛楚他以前有過數次，解決的辦法只有一個。他起身鎖好大門，出去找酒去了……

　　[選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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