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底線(58)_王為

五十八

　　"十分正確！"馬泥稱讚道，"我就是要讓你上到一個富人的臺階。從現在起，你要做定期包月美容護理；選一個擅長粵菜的菲傭；買一部港粵雙牌的私家車。總而言之，這個富人階層裡的東西你要應有盡有。如此一來，從反面比喻的話，這就是破釜沉舟。西山人有個比喻：半路的瞎子最難受。為什麼呢？如果先天就瞎了那也罷了，因為他的世界從一開始就是黑暗。如果他前半輩子花紅柳綠什麼都看見了，冷不丁瞎了，你說那有多痛苦？我說這個話的意思是：生活標準一旦上升到豪華的程度，再降下來就是一場災難。甚至有可能要死人的……"

　　歐小芽盯著他的眼睛陷入到沉思之中。

　　3

　　"丁記茶博士"茶樓，是近幾年在北京蓬勃發展起來的一個連鎖企業。由於是開先河，所以名氣比較響。至於它的特點，恐怕只能說是見仁見智了。沙克看中它，一來這兒包房的隔音效果特別好，不怕隔牆有耳；二來這兒環境幽雅、情調高尚，符合他追求時尚格調的標準；第三是最重要的，商務談判要儘量選擇雙方的中間地帶。你想像一下，你到對方的地盤裡，人家高坐在大班台後面俯視著跟你說話，你就先"虛"了三分。這就叫"氛圍優勢"、"心理勝先"，就和百米賽跑選擇跑道一樣重要。這當然是馬泥的教導。

　　沙克與章京的談判地點被沙克堅持選在中間地帶--"丁記茶博士"。

　　在這之前，雙方已經就價格、品質、交易方式、交貨地點、違約責任等達成了一個初步意向。在第一輪的接觸中，蔣進寶無限忠誠的表現差點使沙克落淚。在幾個利益攸關的細節上，蔣進寶拍紅了手掌，喊啞了嗓子，幾乎聲淚俱下地據理力爭。搞得章京頭痛之極，中午吃工作餐時，他趕緊讓部下拿了一個正宗"沙馳"皮包送給他。"堵堵那個傻逼的嘴！要不然他非得整死咱們！"

　　沙克在茶樓裡一個叫"闌珊閣"的包房內迎接了章京。

　　章京將手裡的公事包往桌上一扔，哭笑不得地說："沙老闆，你們這叫什麼路子？我讓你們整的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我們正規軍的不是，遊擊隊的幹活！"沙克一邊倒茶一邊調侃。"我們是小戶人家，一次湊這麼多貨不容易。原本想趁今年的好行情多賺一些，誰料想又讓西山畜產給盯上了。馬老闆別說我惹不起，我的頭兒的頭頭都惹不起！我借章老闆一步來這兒說話，想必章老闆心裡也明白？"

　　章京從開始就沒敢小瞧沙克。雖然年齡不算大，學歷不算高，但處世為人的老道圓滑和穆斯林天生的機智狡詐，都讓章京自歎弗如。但骨子裡他還是瞧不起沙克。有一點他相信沒猜錯：沙克絕不是一個見過大錢的人，否則不會在合同將簽未簽時，就急切地約他到這個地方來。來這個地方的目的只有一個--"黑錢"！章京明白，在羊絨行業裡通常情況都是這樣：正式合同能否順利簽訂，取決於兩位最高當事人私下裡的會晤是否成功。這種會晤也被稱為"黑錢談判"，而這個談判往往是交易中最大的難點。這個難點一俟解決，其他的都不在話下了。

　　章京讓自己在寬大的籐椅上坐得更舒服一點，拿出自己的軟包中華煙。看著沙克放在桌上的"萬寶路"說："我老搞混了，沙老闆雖是西山的企業，但人已經是深圳的了。深圳人手筆大，所以我對沙老闆的期望值有一個恐懼心理。"

　　"您說錯了，我們是深圳的企業，可人是西山的人。"沙克拿出打火機幫章京點著了煙，"而且是地地道道的西山穆斯林。我們這個教派裡管教主叫'爺'，每當殺羊的季節，教民們都會扛著宰好的肥羊去孝敬'爺'。'爺'家裡就會支起一口大鍋，燉上一鍋羊肉。凡來送禮的教民們，每人一碗羊肉，吃完走人。"沙克起身給章京斟茶，接著說："我是來給您送肥羊的，喝您一碗羊肉湯您都捨不得！？"

　　"說的好，說的好！"章京由衷地讚歎著，說："就是不知道沙老闆的羊有多肥？要喝幾碗羊肉湯？"

　　"好，章老闆是明白人，也是痛快人。"沙克端起茶杯，細細品啜著大杯沖泡的"功夫茶"。沙克在廣東嗜上茶癮，尤為推崇"鳳凰雙樅"。但他嫌功夫茶具務弄起來太麻煩，於是進行了改革，改為大杯沖泡，喝起來過癮。

　　章京乾脆關掉了時時來電干擾的手機，等著沙克的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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