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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那你剛剛為什麼不問問老婆婆這半塊玉的來歷?」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我們的談話,一個員警拿著幾張照片走了進來,他對羅天說:「羅隊,劉志明的屍檢報告出來了,他身上多處都是鈍器所傷,根據法醫斷定,劉志明的真正死因應該是被人活活打死。」

  羅天說:「我知道了,你去查一下淩毅的資料,速度點。」

  我忍不住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照片,猛地一下跳了起來,我奔過去,脫口道:「天!怎麼是他?他死了?」

  「我們在高速公路上發現了他的屍體,怎麼,不會連這個案子都跟你有關係吧?」

  我聽出來羅天的語氣裡有挖苦的味道,我顧不得跟他較勁,喃喃地說:「他……他就是那個給我送郵件的人。」

  我的話音剛落,羅天的電話響了,他的臉在一瞬間變得無比凝重了起來。

  羅天帶著我,還有兩個員警直奔夏小宇住的那套公寓而去。他剛剛接到的是一個匿名電話,打電話的人說何勇義要跳樓,而何勇義便是那間寺廟裡的解簽人!

  一路上,我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我不明白這一連串的事情為什麼都跟我扯上關係。羅天一開始的猜測沒有錯,解簽人就是何勇義,他沒死,那個夏小宇的木偶就是他做的,可他為什麼要做木偶來嚇我?我跟他無冤無仇。還有老婆婆的孫子淩毅,他怎麼會有那半塊玉?還有那個送郵件的男人,自從我上次跟他說想和他談談以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他怎麼死了呢?而且還是被人活活打死的。這些事情到底有什麼關聯?我想起羅天曾經說過的一句話:「看起來很複雜,好像有千萬條線糾纏在一起,也許只需解開其中一條,其它的便都解開了。」

  我茫然而無助地看向羅天,沒等我開口,他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先確定一下那個解簽人是不是何勇義再說。」

  遠遠地我就看見一個男人坐在一幢三層樓的陽臺邊緣,樓下圍了許多人在交頭接耳。我朝羅天點點頭:「沒錯,是那個解簽的人。」

  羅天二話沒說,帶著那兩個員警沖進人群往樓上跑,我也跟在他們身後,我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跳樓?

  我剛跑到陽臺上,就聽見羅天在喊:「何勇義,我知道是你!」

  「你怎麼知道我是何勇義?」何勇義已經轉過了身,但是他的神情有些呆滯,聲音含糊無力,就像患了重感冒一樣。

  「我挖出了那六具骸骨,發現全是女性,所以,我斷定你沒死。」

  何勇義木訥地哦了一聲。

  「何勇義,顏師傅收你為義子,又將他的絕活傳給你,對你恩重如山,你為何恩將仇報,將他們一家五口活活燒死?」

  「你搞錯了,他們對我不好,你看看我這條腿,你知道是怎麼斷的嗎?」說著,他撩起了右腿的褲管,露出了一截假肢,「這是讓他們硬生生打斷的。」

  說到這裡,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神情更加呆滯了,雙眼無神,他抬起手,似乎想抓住什麼,卻又無力地垂了下去,他閉上眼睛用力地甩了甩頭,再次睜開眼睛時,裡面出現了一絲深深的恐懼,他囁嚅著嘴唇:「我……我怎麼會在這兒?我跟你說了什麼?我……」話音未落,他突然身子一軟,隨著一大片尖叫聲,他直直地墜了下去,像一隻斷線的紙鳶。

  他死了。三層樓雖然不高,但足以讓他致命。

  羅天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具屍體,臉色越來越凝重,眉頭也越鎖越緊:「不對,不對!」

  旁邊一個員警問:「什麼不對?」

  羅天沒說話,依然緊盯著那具屍體,半晌,他從齒縫間吐出了兩個字:「死因!」

  我渾身打了個冷戰,不是因為羅天說的這兩個字,而是我強烈地感覺到此時正有一雙眼睛在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

  我猛然轉身,視線剛好對上夏小宇住的那套公寓。

  跟羅天告別後,我去了啟凡的墓地,我坐下來,把臉貼在墓碑上,輕輕用手撫摸著墓碑上他的名字,心如刀割。

  啟凡,我好想你,沒有你在身邊的日子,你知道我有多麼不習慣嗎?你就這樣走了,留下我獨自承受著萬劍穿心的煎熬。我一直以為,你是上帝派來拯救我的使者,給我一段那麼幸福那麼刻骨的日子,可是為什麼又要把你從我身邊帶走呢?當你在死亡邊緣苦苦掙扎的時候,那個叫做上帝的人,他在哪裡?為什麼他不乾脆把我一塊兒帶走?還憑空留下了一條讓我無法割捨的紐帶。啟凡,其實死亡並不可怕,要是真的死了,那還好,就再也沒什麼能把我們分開了。啟凡,你等我,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獨太久的,我要把咱們的孩子生下來,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我就會隨你而去,到那個時候,我希望你能緊緊地把我抱在懷裡,再也不要鬆開。我不知道是誰把你推到了死神的手裡,啟凡,你若泉下有知,請你一定要保佑我,讓我找出那個兇手,好嗎,啟凡?

  我就這樣呆呆地坐著,像一個沒有了魂魄的人一樣。是的,沒有了啟凡,我就只剩下一具空殼,任淚水幹了又濕,濕了又幹。忘了時間,忘了一切地守在這裡,一直到天黑透了,我才默默地離開。

  Taxi上,司機問我:「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我搖搖頭,不想跟他說話。

  他接著說:「你膽子可真大,這麼晚了還敢一個人待在那種地方,不怕撞鬼嗎?」

  「鬼?」

  見我搭話了,他的話閘一下子就打開了,他說:「是啊,那裡面全是墳墓,白天都會讓人覺得陰森森的,何況是晚上。怎麼,你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我有個哥們,也是開計程車的,有天半夜路過那裡,說看見裡面有火光,就像有人提著燈籠一樣,半夜三更的怎麼可能有人在那種地方出沒?除非是鬼魂……」

  我呆呆地望著他不說話,他以為是自己的話嚇到了我,他忙說:「不過你也別害怕,就算真的有鬼,只要不去侵擾他們,避而遠之,那些鬼魂也不會找到咱們的。不過說實話,小姑娘,那種地方以後最好不要一個人去,萬一碰到一些髒東西,也是很不吉利的。」

  我的心弦一動,默默咀嚼著他的話。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如果他哥們看見的鬼火屬實,那麼啟凡的鬼魂是否也會在那裡面飄蕩呢?如果陰間與陽界僅僅是白天跟黑夜的相隔,那麼黑夜是否就是開啟幽冥的那把鑰匙呢?想到這裡,我讓司機在路邊的食雜店停了下來,我要去買點東西,然後再返回墓地,我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了,如果真有害怕的話,我只怕自己對啟凡的愛感動不了上帝,讓我見不到啟凡的鬼魂。

  車剛停下來,我就接到何秦安打來的電話,他的聲音在電話裡聽起來帶著一種恐懼的焦急,他說:「你在哪兒?七月?快來救救我!快!」

  我心中一凜:「秦安,出什麼事了?」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在醫院,我怕她會死掉,怎麼辦,七月?我真的……」

  我打斷他:「誰會死掉?」

  他哽咽著:「依雲,她……她撞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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