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七根蠟燭 | 上頁 下頁
四十九


  我毫不客氣地說:「是的,我早就知道了!我就是不懂,你們在一起為什麼要給我打電話?為什麼要讓我知道?是在向我示威嗎?」

  「不是這樣的,七月,你聽我說……」

  我打斷她的話:「行了,我不想說了,也不想聽。對不起,我今天態度不好,請你原諒!」說完,我站起身準備離開。

  她抓住我的手:「你先別走,七月,你聽我說。」

  「我什麼也不想聽!」

  「算我求你好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相信我。」

  我看了她一眼,她的神情那麼委屈、那麼懇切,我心中立刻湧出了一絲不忍,想到剛剛的態度確實有些過分,於是又坐了回去。

  她的眼睛明顯紅了,泛著一層水霧,她把酒倒進杯子裡,一口氣連喝了三杯,我不知道怎樣阻止她,突然覺得有些對不起她,就算她跟啟凡真的有曖昧的關係,我也不該說那些不留餘地的話,我支支吾吾地說:「對……對不起,我不想那樣說的,我……有點失控。」

  她的臉上泛起一抹紅,在昏暗的燈光下,有著一種淒涼的美。她把手伸過來,輕輕覆蓋在我的手上,她說:「別,應該是我說對不起才對,七月,你很幸福,真的,你不知道安醫生有多愛你。」

  她把手縮回去,又喝了一杯酒,歎了一口氣,慢慢地、輕聲地、就像在說一個故事:「說實話,我並不認為自己有錯,我只是有時候很嫉妒你。安醫生是個非常優秀、非常有魅力的男人,我毫不否認我喜歡他,從你第一次帶他來給小宇過生日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他了,為他發狂、發癡。我是從小宇那裡要到他的電話,記得第一次給他打電話,我讓他猜我是誰,他說猜不出來,我還想逗他,他卻生氣得要掛電話,我告訴他我是杜枚,他顯然對我沒印象,說他很忙就掛了電話。我看他態度那麼冷,所以一直沒敢再給他打電話,偶爾給他發發資訊,他也回得很少。直到有一次,他跟一幫朋友去夜總會玩,所有的人都叫了小姐就他沒叫,在旁邊喝悶酒,我就跑過去跟他打招呼,我們就這樣再次認識了。後來有一段時間,他常常自己一個人來,他跟我說了好多,說他很愛你,可是你不理解他,你只知道天天寫作,從來不想他的感受,他懷疑你根本不在意他。有一次,很晚了,他給我打電話,說他在另一間酒吧喝酒,問我要不要過去,等我趕過去時他已經喝得差不多了,他告訴我,說他姐姐出事了,他做了那麼多年的心理醫生卻救不了他姐姐,他看起來很痛苦,拼命地要把自己灌醉,我看到他那樣,我的心都要碎了,我當時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要把他從你手裡搶過來,因為我根本感覺不到你在愛他,只要安醫生能接受我,我可以為他放棄一切,真的,你永遠不知道我有多愛他,就像你永遠不知道他有多愛你一樣,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太不公平。其實,安醫生如何不知道我對他的感情,他總是刻意地回避著,那次……也就是給你打電話的那次,他喝得爛醉,我真的想勾引他,真的,哪怕就一次,他之後再不理我,我都無所謂,可是,他卻一直叫你的名字,給你打電話……他不給我任何機會靠近他……」

  杜枚的聲音開始哽咽,她不得不停下來,她的眼淚落下來,她迅速地用手拭去,堅強而自嘲地笑著:「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挺賤的,明明知道他不可能會喜歡我,我還死纏爛打,我總希望有一天會感動他。可是……對不起,七月,你們要訂婚了是嗎?好好珍惜他吧,現在像安醫生這麼重感情的男人真的不多了……你先坐一下,我去下洗手間。」

  我呆若木雞,我從來沒想到啟凡是這麼這麼地愛著我,我居然這樣懷疑他,還差點為了溫可原而跟他分手,老天!我要怎樣原諒我自己的無知?還有杜枚,我壓根沒想到她愛啟凡愛得如此痛苦,我竟這般殘忍地揭開她的傷疤,本來約她出來只是問夏小宇的事,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可想而知,她在我面前說這些需要多大的勇氣?七月,你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啊!

  杜枚從洗手間出來,她的情緒已經平靜了下來,一雙眼睛通紅。我說:「對不起,杜枚,我……」千言萬語只能溶成一句對不起。

  她笑笑,又喝了一杯酒:「沒事,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的,你沒錯,我早該把事情跟你說清楚的。」

  我剛想說話,突然一片漆黑,我叫起來:「啊!怎麼回事?停電了?」

  杜枚的聲音從我對面傳了過來:「噢,不是,忘告訴你了,這家酒吧是新開的,每天晚上十點會關掉所有的燈,五分鐘後開,給客人一份意想不到的驚喜。」

  我松了一口氣,尷尬一笑:「哦,難怪剛剛就我一個人尖叫的,可為什麼要關掉所有的燈呢?太黑了,什麼也看不見。」

  杜枚壓低了嗓音說:「這間酒吧是為情侶設計的,也不乏來這裡偷情的人,呵呵,給他們一點私人空間吧。」

  這時,一陣輕柔的鋼琴曲響了起來,杜枚輕聲說:「七月,試著閉上眼睛,把全身放鬆,什麼也別想,聽著琴聲,你會感覺像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的。」

  我不再說話,照著杜枚的說法去做,旁邊有人不時在輕聲細語,我仔細聆聽著琴聲,暗自佩服那彈奏之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也能彈出如此柔美的旋律,這琴聲帶著一種蠱惑和催眠的力量。不過我沒有杜枚說的那種像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的感覺,倒是快要睡著了。

  五分鐘對於我來說就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睜開眼睛來,四周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只有那該死的鋼琴曲還在響著,不知道是誰碰翻了一張凳子,我突然覺得害怕,坐立不安,這時,桌子似乎被杜枚踢了一腳,我試探著叫她:「杜枚。」

  她輕輕「嗯」了一聲便沒了聲響。我再度閉上了眼睛,心想她可能正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裡。我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來這見鬼的酒吧,他們覺得這是一種情調,可對於我來說,這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覺得整個人都快要爆炸了,我問自己,為什麼五分鐘會這麼久?我伸手去摸索桌上的煙跟打火機,只聽啪的一聲,我聽出來,是打火機掉在地上的聲音,正在我鬱悶的時候,燈亮了,而且比原先還亮,耳邊響起一陣喧嘩。我長籲了一口氣,五分鐘總算是過去了!

  我彎下腰從地上撿起打火機點了根煙,我問杜枚:「你要嗎?」

  她沒理我,坐在那裡失神地盯著桌子。

  我笑起來:「喂,你不是還沉醉在另一個世界吧?」

  她還是沒理我,依然那副樣子,一動也不動。

  她怎麼了?難道是在生我的氣?我問她:「杜枚,你怎麼了?杜枚?杜……」

  我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下——在她坐的那個位置下,一攤黑紅色的液體正在慢慢擴散,從她坐的凳子上,血液還在快速而沒有規則地往下滴……

  「殺人了!」隨著一聲尖叫,音樂聲戛然而止。

  杜枚死了?

  我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我覺得呼吸困難,心臟也不跳動了。

  半晌,我猛地撲過去抱住她的身體,驚悚入髓地尖叫著:「來人啊!救命啊!快報警!叫救護車——」

  員警很快就來了,他們封鎖了現場,四處搜查,沒想到竟在我的包裡搜出了一把帶血的水果刀。酒吧裡的人全趁著剛剛的混亂跑出去了,只剩下兩個年輕的女服務生在那嚇得說不出話,我也一樣嚇得說不出話,我不知道他們問了我什麼,我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他們什麼,整個過程都像是在夢遊,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讓我來不及思考。

  他們認為我殺人嫌疑最大,要將我帶回警局,一副冰涼的手銬哢嚓一聲套在了我的手上。

  我第一次被當成了殺人犯,在眾目睽睽之下帶上了警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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