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七根蠟燭 | 上頁 下頁 |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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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黎明前夕 「整間屋子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汽油味,也籠罩了一層死亡的氣息。她蹲在他的面前,萬般柔情地凝視著他。她問他,你真的不願意跟我在一起嗎?他望了她一眼,無言以對,兩隻手臂因為長時間反綁在椅子上被繩子勒得痛到麻木,一如他這顆千瘡百孔的心,荒涼得無以復加。他已經被她囚禁了整整七天,今天將是最後一天,他知道。 她用手指輕輕撫摸他的臉,他有些厭煩地躲開,她愣了一下,隨即便用力地扳過他的臉,固定住,讓他不能動彈。他索性閉上了眼睛,留給她一張冷峻的臉。他的態度讓她崩潰,她的眼淚流出來,順著臉頰,一直流進心裡。繼而,她仰起頭開始笑,那笑聲如同被摔碎的玻璃片,散落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她拿起了那根快燃完的蠟燭,緊緊地摟住他,喃喃道,那就讓我們死在一起吧,這樣,我就可以永遠不失去你……她松掉了手中的蠟燭,這是第七根蠟燭,也是最後一根蠟燭。頓時,火海一片,火光中是兩具正在燃燒著的軀體……」 夜色寂靜。 我像個吸了毒品的人一樣,叼著一根煙坐在電腦前飛快地敲擊著鍵盤,劈裡啪啦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聽起來有些突兀,也有些寂寞。當打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我才感覺徹徹底底地松了一口氣,整整三個月的時間,這篇愛情恐怖小說《七根蠟燭》終於完稿,這也是我的第一部長篇,寫得比我預計的速度要慢,因為故事寫到後面完全不受我的控制,故事裡的每一個人似乎都有了生命、有了靈魂。這是以往寫短篇小說從未有過的體會。 就像這篇小說的結局,我改變不了,同時亦無能為力。兩個愛得死去活來的人,卻註定不能在一起,千糾萬纏,經歷了前生與後世,最終只能選擇死亡。這篇小說是以連載的形式貼在網上的,所以在創作期間,我收到許多讀者的E-mail,還有文章後面數不清的跟帖,他們希望我儘快完稿的同時,更多的是希望能有一個圓滿的結局。如今,小說寫完了,以這樣一個殘酷的結局收尾,我不知道讀者看後會怎樣,是譴責,還是無奈?我不知道。但,既然已經寫了,那就這樣吧。 有時候,我是個比較霸道、而且隨心所欲的人。 對了,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七月,名字是父親取的,顧名思義,生於七月,父親有著重男輕女的老思想,所以給我取名字也懶得花心思。他為了另一個女人義無反顧,離開母親的時候我還不到三歲,所以,對於父親我基本上沒有任何概念。母親因為恨他,不讓我跟他姓,也沒讓我隨她自己姓,結果就變成了現在的「七月」,所以曾不止一次地有人問我為何會姓「七」。 其實我知道,母親是深愛著父親的,她常常背著我對著一張黑白照片發呆,照片是我滿月時拍的,全家福。不過父親的臉被母親用刀子挖掉了。愛得越深則恨得越重,這個,我懂。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沒有穿鞋,光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點了一根煙,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天已經開始亮了,又一個無眠的夜晚過去。我倚在窗戶邊安靜地看自己吐出來的煙霧,傷感突然莫名其妙地襲來,禁不住眼角發酸。有人說,選擇寫作的女人通常都是因為寂寞,我不知道是不是這樣,但是這一刻,我覺得落寞,仿佛連呼吸都有了回音,於是,寂寞便開始蔓延,如海洋般沒有邊際。 我吸了吸鼻子,拿起手機給啟凡打電話,那邊響起一個機械的聲音:「您呼叫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我摁了掛機鍵,看了看時間,已經六點了。 啟凡是我相戀了四年的男朋友,是個心理醫生,在S市頗有名氣。他的爺爺于昨天深夜心臟病突發猝死,他連夜包了一輛計程車回家了。他的家在與S市比鄰的一座小縣城,距離這兒差不多一個小時的車程。本來他爺爺去世,按道理說,我作為他的女朋友應該跟他一起回去的,可是他的父母不喜歡我,四年了,他們幾乎沒怎麼跟我說過話。 我覺得啟凡的父母有點過於偏激,說起來,是兩年前的事了。 那個夏天比以往任何一個夏天都要熱,讓人覺得像是被放在火爐裡面烤一樣,隨時都會被熔掉。他們選擇在那個時候要見我。中午十二點,也是太陽最烈的時候,他們在一家小餐廳等我,由於太熱,我穿了一件緊身的露臍上衣。飯桌上的氣氛有些僵,我發現啟凡母親的眼睛老往我露出的半截腰上看,我渾身不自在,冷汗直冒,再加上第一次見他們,過於緊張,結果沒一會兒就中暑了,趴在桌子上生不如死。 就這樣,我在他們眼裡的形象可想而知,他們甚至不給我任何討好他們的機會,而是用盡所有的辦法慫恿他們的兒子離開我。但是啟凡一意孤行,他常常安慰我,說要是父母再反對,他就帶我離開這裡。 四年了,我們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可是自從我開始寫這部長篇小說,我們之間便出現了問題。開始動筆後,我心中就裝滿了小說中的人物,我都記不清有多久沒跟啟凡好好地吃過一頓飯了。他總抱怨說,雖然同居在一起,卻更像是他一個人在生活。所以,他這段時間常去酒吧買醉,有時候甚至徹夜不歸。我也懶得搭理他,一心寫作沒功夫顧及別的。 其實說到寫作,不免讓我有些汗顏,我之前從未寫過長篇,都是在給雜誌寫寫短文,大多是恐怖懸疑類的。雖然一直很努力,可上稿的幾率並不大,所以斷斷續續寫了好些年,仍沒寫出什麼名堂,不過我並不灰心,仍樂此不疲地徹夜碼字。有時候,我也是個比較安於現狀的人,但脾氣不是特別好,也許是因為從小就沒有父親的原因,我性格有些古怪,多疑、敏感,還愛鑽牛角尖。當然了,我是不會把這些刻意隱瞞的,因為人非聖賢嘛! 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想起啟凡,心裡頓時一片潮濕,過去的一切歷歷在目,他的好、他的寵、他的心疼、他的委屈……我把手掌攤開來,然後再緊緊地合住。如果失去啟凡,我真的不知道要怎樣生活,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還沒等我從這種感傷的情緒中緩過神來,一團火紅的不明物體突然從天而降,在我眼前迅速閃過。一股徹骨的涼風撲面而來,緊接著,樓下傳來幾聲讓人毛骨悚然的尖叫,發生什麼事了?難不成是火星人來到地球了? 我趕緊把頭探出窗子往下看,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見一個女子以一種奇怪的扭曲姿勢在地面上定格,穿著一條紅色的長裙,她的頭髮很長,遮住了她的半張臉,一團黑褐色的液體在她身下慢慢擴散。 我哆嗦了一下,仰起頭往上看,不知道她是從幾樓跳下去的。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快十點,又昏天暗地地睡了一整個白天,頭腦發暈,雙眼浮腫,我有些難受,不知道這樣的生活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正常。 剛剛開機,手機就響了,夏小宇的聲音在電話裡聽起來就像是在放鞭炮,劈裡啪啦說了一大串:「該死的七月,你怎麼現在才開機?是不是又在昏睡百年啊?拜託,不要老是通宵寫作,白天不是一樣可以寫嗎?你瞧瞧你現在的生活,已經完全跟正常人脫軌了,女人熬夜很容易老的,不要以為你現在還年輕。叫安啟凡接電話,讓我給他上上課,自己的老婆成天沉迷恐怖暴力的文字,遲早要得神經病的,我看他這些年的心理醫生是白乾了。」 我笑起來,順手點了一根煙,起身去廁所,說:「你這張嘴啊,上輩子指定是個啞巴。」 「我還聾子呢,什麼話嘛,你在幹嗎?」 我說:「什麼也沒幹,剛睡醒,無聊著呢。」 她開心地笑起來:「哈,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我對著鏡子觀察自己的黑眼圈,咕噥著:「神經,這麼遠能聞到什麼?」 「麻辣火鍋呀!來不來?阿炎昨天剛從北京回來了。」她說的阿炎就是把她當金絲雀一樣養著的男人高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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