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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她的每一聲尖叫,都像刺蝟往郝樂意懷裡撞一下。她焦躁地在病房和醫生辦公室之間跑來跑去,一晚上的工夫,眼睛都陷進去了,不管賈秋芬怎麼攆,她就是不走。郝多錢知道她是不放心,怕他出去闖禍,心裡暗暗地哽了一下,「樂意你回去吧,你叔也五十多歲的人了,我要真想怎麼著,你看不住也拉不住。」

  見郝樂意還是不走,他就喃喃擺手說:「走吧,我發誓,除了撒尿,我不出病房一步。」

  賈秋芬也應聲附和說確實是這麼回事,現在郝多錢老了,只剩了點咋呼的力氣,這要放年輕那會兒,他早提著菜刀往外躥了。他真往外躥了,她和郝樂意兩個綁起來也攔不住他。

  郝樂意這才將信將疑地回了家。馬躍還沒回來,倒是馬光明聽見門響,上來了,問了問情況,說徐一格說了,既然家裡出了事,就先休息兩天吧,幼稚園由她打理著,讓她放心。

  聽到徐一格這麼體恤自己,郝樂意心裡微微暖了一下,當下就給徐一格發了個短信,簡單說了一下情況,請了一周假,並謝了她的照顧。

  徐一格回得簡單,讓她儘管放心好了,關於幼稚園的歸屬問題,她已經想通了,請她原諒她上次的失態。

  看著短信,郝樂意笑了一下。這就是郝樂意,對任何人從不使用陰謀論去揣度。

  郝樂意和徐一格來回發短信,馬光明站了一會兒,走到沙發邊坐下,郝樂意便知道他有話要說,就匆匆放下手機說:「爸,您有事?」

  馬光明嗯了一聲,讓郝樂意也坐。郝樂意以為他想打聽醫院的事,就把醫院的事簡單一說,馬光明卻說該知道的已經知道了,「你媽說去幼稚園找你了。」

  郝樂意恍然大悟,馬光明是想和她談馬躍的事。自從下午接到賈秋芬的電話,她就忙得心急火燎的,把馬躍要和她離婚的事給忘得乾乾淨淨。

  馬光明說晚飯後去酒店找馬躍了,扇了這小子兩巴掌。對不起人的事是他做的,他倒先發制人起來了。

  可是,有什麼用呢,他一巴掌下去,馬躍說了,在和郝樂意辦完離婚手續之前,他不會回家住了,住酒店值班室。

  郝樂意有點蒙,看看家,再看看表,已淩晨一點。確實,馬躍不會回來了。馬光明期期艾艾地問:「樂意,到底是因為什麼?」

  郝樂意搖了搖頭說:「爸,我真不知道,其實,我們已經和好了,可他突然要離,我想……他一定有要離的理由。」

  除了小玫瑰,郝樂意想不到別的原因,她做夢也想不到是郝寶寶的那份病歷闖了禍。雖然想到了是小玫瑰的原因,但郝樂意還是沒吭聲,畢竟是猜測,當成事實陳述有誣陷嫌疑,這不是她的風格。婚姻這東西,無論白頭偕老還是中途離散,每個人都要願賭服輸,像餘西似的不服輸,除了讓自己活得狼狽,又能怎麼樣呢?

  第5節

  接下來的幾天,馬光明沒事就去一趟市北店,見了馬躍沒別的就一句話,「馬躍,你還離不離?」馬躍不吭聲,但目光堅定。不管有人沒人,馬光明上去扇兩巴掌就走。還有陳安娜,一早就去馬躍的辦公室坐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也哭、也罵、也勸、也教育,攔著不讓他一意孤行,把家給拆了。

  離婚的決定,仿佛是給馬躍打了強心針,他目光堅定,除了安排酒店的工作,大多時候一聲不吭。

  每到傍晚,馬光明就會從總店過來,扇馬躍一個耳光,然後拉著陳安娜回家,給馬躍撂下一句話,「你小子要一天不回家,一天不鬆口,我就扇你一天。」

  馬躍不反駁。

  他的沉默讓馬光明夫婦崩潰到了絕望。

  沉默的另一個含義就是堅持己見。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明明是馬躍出軌,他怎麼還能一副郝樂意欠了他一屁股饑荒的熊樣?馬光明抽他耳光,陳安娜訓斥他,馬躍從不解釋,默默承擔起了婚姻毀壞者的所有罪名。是的,他不想解釋。

  妻子出軌,對他這個做丈夫的來說,一點兒也不光榮,這是一個男人的恥辱。如果拿這等恥辱去換取同情和支持的話,簡直就是自取其辱。他寧願讓所有人都以為,犯渾的人是他,不僅不思悔改,居然還破罐子破摔到底了……雖然別人對他的道德評價上會蒙受一些損失,可至少,作為男人驕傲的部分不會因為別人的議論紛紛而被閹割。

  所以,關於郝樂意曾懷孕墮胎的事,他沒對任何人說。如果有可能,他寧願讓這件事爛掉,爛在他心裡。或者,現在就讓他得老年癡呆症,他寧肯過著豬一樣的白癡日子,也不願意記得這件讓他心肺俱在焚燒的窩心事!

  他不說話,不妥協,希望馬光明能多扇他幾巴掌,最好是把他的腦子扇壞了,扇不壞腦子這種火辣辣的疼感也很好,好像很是快意恩仇。

  當火辣辣的疼從臉上消失,他又會茫然。他這是跟誰快意恩仇呢?跟郝樂意?跟自己?

  對,是跟他自己,他痛恨過去的自己。

  如果他能早一點像個男人一樣肩承起整個家庭的責任,或許,郝樂意就不會外遇。因為他看書上說了,在婚姻中,最容易有外遇的是男人,因為男人天生具有狼性的侵略性人格,而女人,一旦進入了婚姻,再動盪的心都會安靜下來,除非,丈夫給不了她安全感,也給不了溫暖,她才會受外界的溫暖誘惑而出軌。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那麼,幾年前,他一定會不喪失任何讓自己茁壯起來的機會,他一定會努力強大自己的羽翼,護著她暖著她……可他沒有。

  時光不能倒流,他無法回到過去,攔截住郝樂意的出軌。甚至,他怨恨陳安娜,是的,他承認,她給了他全世界最好的愛,可這愛就像糖,吃多了,會影響鈣得到吸收,讓身體長不強壯。他像貪吃的孩子一樣,不停地吞食著陳安娜捧到眼前的糖,一口一口,把自己吃毀了。他知道怨恨陳安娜很沒良心,也很不公平,這就像家裡有個精於廚藝的主婦,家庭成員在貪婪享受著她美食的同時,卻又要抱怨她做的飯菜太好吃,結果全家人都吃成了胖子,卻絲毫不檢討自己毫無節制的貪欲。

  在不懂節制的人面前,那個擁有也能給出很多愛的,是罪人。

  所以,不管陳安娜和馬光明怎麼逼問,馬躍都是沉默的,他怕一開口就會把所有的罪責都傾瀉到陳安娜身上,如果必須要他說一句,他會抱拳作揖地求他們不要來了。

  馬光明認為馬躍自始至終一身孩子氣,他不回家,是因為放出了狠話,不好意思回來了。他們希望郝樂意委屈一下自己,給馬躍個臺階下。可是,不知道馬躍誤會了自己的郝樂意,實在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委屈自己才能讓馬躍找得到回家的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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